合川位於嘉陵江、涪江、渠江三江彙流之處,水陸交通便利,也因此魚龍混雜,盤查比之前更加嚴密。在老何的巧妙安排下,他們一行人在一個偏僻的碼頭悄悄上岸,沒有進入喧囂的城區,而是被接到了城外一處依山傍水、看似普通的農家院落。
這裡便是地下黨設在合川的一個重要交通站。站長老趙是一位麵相憨厚、眼神卻透著精明的中年農民,他熱情地接待了風塵仆仆的幾人,安排了熱飯熱菜和乾淨的住處。
“幾位同誌辛苦了,先在這裡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有車送你們去下一站。”老趙笑著說道,但林薇注意到,他的眼神在掃過自己和另外兩位同行者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評估。
一路的顛簸和緊張,讓林薇疲憊不堪,但身處相對安全的環境,她緊繃的神經卻並未完全放鬆。老康的叮囑言猶在耳,她知道,越是接近目標,越不能掉以輕心。
晚上,躺在硬板床上,聽著窗外隱約的江水聲和田野裡的蟲鳴,林薇久久無法入睡。她拿出那枚素銀鐲子,在黑暗中輕輕摩挲著。冰涼的觸感讓她紛亂的心緒稍微平靜了一些。
驚鴻,你現在在哪裡?是否平安?你知道我已經離開重慶,正在通往延安的路上嗎?我們……還有重逢的那一天嗎?
思念如同無聲的潮水,在寂靜的夜裡將她淹沒。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林薇驚醒。
“周同誌,快起來!情況有變!”是老趙壓低的聲音,帶著一絲緊迫。
林薇心中一凜,立刻起身穿衣。來到院中,隻見老趙和老何臉色凝重地站在一起,另外兩位同行的同誌也一臉茫然和緊張。
“剛接到上級緊急通報,”老趙語速很快,“我們這條線可能出了點問題,有幾個可疑的生麵孔在合川出現,似乎在打聽近期北邊來的‘學生’。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必須立刻改變原定計劃,分頭行動,繞道走!”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出了問題?是常規的風險,還是……與上海那條被發現的、關於她隱匿點的情報有關?她不敢細想。
“怎麼分頭?”老何冷靜地問道。
“你和這位男同誌一組,走早預定好的備用陸路,經廣安、達縣方向入陝。”老趙指向那位同行的男青年,然後看向林薇和小慧,“周同誌,你和這位小慧同誌一組,跟我走另一條更隱蔽的水路,我們從渠江繞行,雖然路程遠些,但相對安全。”
分組行動,意味著風險分散,但也意味著力量削弱,尤其是林薇和小慧這兩個女子,要跟隨老趙走一條未知的“更隱蔽”的水路。
林薇沒有猶豫,立刻點頭:“我們服從安排。”
小慧雖然有些害怕,但也緊緊抓住了林薇的手,用力點了點頭。
沒有時間耽擱,眾人迅速收拾好本就不多的行裝。老何帶著那位男青年,趁著晨霧未散,先行離開了院落,消失在崎嶇的山路之中。
而林薇和小慧,則跟著老趙,再次來到江邊,登上了一條比來時那艘烏篷船更小、更破舊的漁船。船夫是個沉默寡言的老頭,見到老趙,隻是點了點頭,便示意他們上船。
漁船沒有駛向主航道,而是沿著一條支流,逆著渾濁的江水,向著西南方向,駛入了一片更為荒涼、水網密布的區域。
兩岸是茂密的蘆葦蕩和起伏的丘陵,人煙稀少。林薇坐在狹窄的船艙裡,看著窗外不斷後退的、仿佛亙古不變的原始景色,心中那份不安的感覺,卻如同船舷邊泛起的漣漪,一圈圈地擴散開來。
老趙坐在船頭,看似在悠閒地抽煙,但林薇敏銳地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時地掃過船後的水麵,以及兩岸的蘆葦叢,眼神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這條“更隱蔽”的水路,真的安全嗎?還是說,他們已經不知不覺中,踏入了另一張無形的羅網?
她下意識地再次摸了摸懷中那枚冰涼的銀鐲,仿佛那是她在這茫茫前路上,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上海與川東,沈驚鴻拔除了內部的毒牙,而林薇的歸途,卻似乎迎來了新的、未知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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