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山風凜冽,帶著草木與泥土的腥氣,遠比帝都內更為狂野。夜空無月,唯有幾顆稀疏的星辰在雲層縫隙間頑強地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勉強為這片廣袤而黑暗的山林提供一絲微不足道的照明。
沈清辭如同暗夜中的精靈,在崎嶇的山路上疾行。她將星元灌注雙腿,身形輕盈如燕,每一步都精準地落在最穩固的借力點上,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響。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無形的觸手蔓延開來,警惕地探查著周圍數十丈範圍內的風吹草動。
玄璃蹲在她的肩頭,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靈動的光芒,小鼻子不時聳動,捕捉著空氣中任何異常的氣息,額間的新月紋路散發著淡淡的、隻有沈清辭能感知到的清涼波動,與手中鐵片那微弱的指引相互呼應,堅定地指向山脈深處。
根據星圖指引和搜集來的零碎信息,她的目標是那片被稱為“墜星崖”的區域。那裡地勢險要,傳聞靈氣紊亂,迷霧常年不散,是皇家禁地中相對偏僻、守衛可能較為鬆懈的邊緣地帶。
然而,皇家禁地終究是皇家禁地。即便是在外圍,沈清辭也能隱約感覺到數道強橫的精神意念如同探照燈般,時不時地掃過廣袤的山林。那是坐鎮禁地的強者在例行巡查。她必須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依靠玄璃的靈覺和對危險的敏銳感知,提前規避這些探查。
一路有驚無險。她避開了幾處明顯的陣法波動區域,繞開了兩隊巡邏的禁軍,如同最狡猾的獵物,在獵人的眼皮底下悄然穿行。
越往深處,空氣中的靈氣越發濃鬱,卻也變得更加狂暴、紊亂。各種屬性的靈氣交織碰撞,形成無形的亂流,尋常修士在此恐怕連穩定吸收靈氣都難以做到。但對於修煉星軌引靈術、汲取相對純淨星辰之力的沈清辭而言,影響反而小了一些。她丹田內的星元自行緩緩旋轉,將那絲絲縷縷侵入的紊亂靈氣排斥在外,保持著自身的純淨。
終於,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她抵達了一片被濃鬱霧氣籠罩的山崖之下。
抬頭望去,眼前的山崖高聳入雲,怪石嶙峋,崖壁陡峭如削,仿佛被天外巨劍劈開。濃得化不開的白色霧氣如同活物般在山崖間翻滾、流淌,將上方的一切都遮蔽得嚴嚴實實,隻能隱約聽到霧氣深處傳來令人心悸的風嘯聲。這裡靈氣紊亂到了極點,精神力探入霧氣中,如同泥牛入海,瞬間就會被攪得粉碎。
此地,便是墜星崖!
鐵片在手中微微發燙,星圖中那顆混沌光點與太陰幽熒的虛影同時亮起,指向性明確無比——機緣,就在這迷霧籠罩的山崖之上!
玄璃也變得異常興奮,從沈清辭肩頭躍下,對著那翻湧的迷霧發出低低的、充滿渴望的嗚咽。
沈清辭眼神凝重。這迷霧絕非尋常,其中不僅蘊含著紊亂的靈氣,更夾雜著一股陰寒、侵蝕心神的詭異力量。盲目闖入,恐怕凶多吉少。
她仔細觀察著霧氣的流動規律,發現並非所有地方的霧氣都同樣濃鬱。在崖壁的某些角落,霧氣相對稀薄,隱約可見一些古老的、被風雨侵蝕的藤蔓垂落而下。
“隻能冒險一搏了。”沈清辭深吸一口氣,將狀態調整到最佳。她取出一根堅韌的繩索,一端綁在崖下一塊巨大的生根石上,另一端係在自己腰間。然後,她選擇了一處霧氣相對稀薄、且有藤蔓借力的區域,開始向上攀爬。
崖壁濕滑,布滿了青苔。霧氣如同冰冷的紗幔,纏繞在身邊,隔絕了視線,也不斷試圖侵蝕她的護體星元和精神力。那陰寒的力量無孔不入,耳邊仿佛有無數怨靈在低語,擾亂心神。
沈清辭緊守靈台,默運混沌調和法門,星元在體內生生不息地流轉,將那陰寒之力緩緩煉化、排斥。玄璃則緊緊跟在她身邊,額間新月紋路散發出更加清晰的銀白光華,如同一個小小的淨化領域,驅散著靠近的迷霧和負麵能量。
攀爬過程極其緩慢而艱難。不僅要對抗惡劣的環境,還要時刻警惕可能隱藏在迷霧中的未知危險。有好幾次,她腳下的岩石鬆動,險些失足墜落,全靠過人的反應和腰間的繩索才化險為夷。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感覺星元消耗巨大,精神力也漸趨疲憊之時,頭頂的霧氣似乎變得稀薄了一些。她奮力向上,終於,手掌觸及到了崖頂的邊緣!
她用力一撐,身體輕盈地翻了上去,落在了一片相對平坦的岩石地上。
然而,還未等她看清崖頂的景象,一股淩厲無匹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冰錐,瞬間將她鎖定!
“嗡!”
一道璀璨的金色劍光,撕裂濃霧,帶著斬滅一切的氣勢,直劈她的麵門!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鑽,遠超她之前遇到過的任何對手!
真元境高手!而且絕非普通的真元境!
沈清辭瞳孔驟縮,生死關頭,她的反應快到了極致!體內星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腳下步伐玄奧一錯,身體如同沒有重量般向後飄退,同時雙手在身前急速劃動,數道灌注了精純星元的旋靈針如同擁有生命般,不是硬撼,而是精準地刺向劍光力量流轉的幾個關鍵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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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叮!”
一連串清脆密集的撞擊聲響起!旋靈針上蘊含的奇異星元與那淩厲的金色真元猛烈碰撞,爆發出刺目的光芒!雖然旋靈針瞬間就被震飛,甚至有兩枚直接崩碎,但那道必殺的劍光,也因此微微一滯,軌跡發生了細微的偏轉!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偏轉,讓沈清辭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要害!劍光擦著她的肩膀掠過,帶起一溜血花,將她身後的岩石斬出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
劇痛傳來,沈清辭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蒼白,但眼神卻愈發冰冷銳利。她死死盯向劍光襲來的方向。
濃霧被劍氣攪動,緩緩散開一道縫隙。隻見一名身著暗金色勁裝、麵容冷峻、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正緩緩收回架勢,有些訝異地看向她。
“咦?竟然能躲開?”男子聲音沙啞,帶著一絲意外,但更多的卻是冰冷的殺意,“看來情報有誤,你並非毫無修為的廢物。不過,擅闖禁地,格殺勿論!”
他顯然是將沈清辭當成了潛入禁地的宵小之輩,或許是某些敵對勢力派來的探子。
沈清辭心念電轉,知道解釋無用,對方殺心已起,唯有死戰,或……尋機脫身!
她毫不猶豫,手腕一翻,將早已準備好的、最具刺激性和迷幻效果的數種藥粉,猛地向前撒出!同時,腳下發力,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崖頂另一側霧氣更濃的區域急退!
“雕蟲小技!”金衣男子冷哼一聲,袖袍一卷,渾厚的真元鼓蕩,就要將藥粉震散。
然而,就在他真元勃發的瞬間,一直安靜待在沈清辭腳邊的玄璃,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直刺靈魂的狐嘯!額間新月紋路銀光大盛,一股無形的精神衝擊,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狠狠撞向金衣男子的識海!
金衣男子猝不及防,隻覺得腦海中如同被針刺了一下,雖然以他強大的修為瞬間就穩住,但動作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凝滯!
就是這瞬間的凝滯!那些被沈清辭以特殊手法撒出的藥粉,並未被完全震散,有一部分穿透了真元屏障,沾染到了金衣男子的皮膚和口鼻之上!
“呃!”金衣男子隻覺得一股辛辣刺鼻的氣息直衝大腦,眼前微微一花,體內真元竟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躁動!雖然影響微乎其微,但在這等高手對決中,已是致命的破綻!
沈清辭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已然退入了濃霧深處。她沒有絲毫猶豫,忍著肩頭的劇痛,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向著鐵片和玄璃感應最為強烈的方向衝去!
“哪裡走!”金衣男子勃然大怒,強行壓下藥力帶來的不適,身形化作一道金光,緊追不舍!
兩人一追一逃,瞬間沒入了墜星崖頂那更加濃鬱、更加詭異的迷霧深處。
而沈清辭並不知道,在她灑出藥粉、玄璃發出精神衝擊的刹那,遠在崖底某個隱秘角落,一塊看似普通的山石後麵,一雙淡漠如星辰的眸子,正靜靜地注視著上方發生的一切。
夜宸負手而立,玄衣在翻湧的霧氣中紋絲不動。他看著沈清辭那險象環生卻又總能於絕境中尋得一線生機的身影,看著她肩頭滲出的鮮血,以及那隻神異非凡的小狐狸,冰冷的唇角,幾不可查地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弧度。
“星力……太陰氣息……有點意思。”
他低聲自語,隨即身影緩緩融入霧氣,如同從未出現過。
前方,等待沈清辭的,是更深的迷霧,是金衣男子不死不休的追殺,也是那星圖指引的、關乎太陰幽熒的古老秘密!
絕境之中,能否逢生?機緣之下,是福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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