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那會兒,窗簾沒拉嚴,一道光斜斜切在德林臉上,把他眼角那道在學校留的疤照得清清楚楚。
我是被他翻身的動靜弄醒的,這小子睡覺向來死沉,能折騰醒,指定是傷口又疼了。
睜眼就見他左手蜷著,往肩膀那兒挪,快碰到紗布時又猛地收回去,跟觸電似的。
“彆動。”我沒好氣地開了口,坐起來時床墊吱呀響。
“昨天剛換的藥,想弄發炎了是不是?”
他轉過頭,眼皮上還掛著血絲。
嘴角卻咧開:“沒事,就想摸摸結疤沒。感覺比昨晚強多了,沒那麼鑽心了。”
我湊過去,手指掀開紗布一角。昨天還泛著紅的傷口,這會兒結了層淺褐色的痂,周圍的腫也消了些。
心裡那股子堵得慌的勁兒散了大半,嘴上卻依舊不饒人:“強有屁用?現在知道逞能的代價了?”
他低笑“好了,好了,是我錯了還不行。”
我把紗布給他按回去。
“躺著,我買早飯去。老吃法,豆腐腦加香菜,兩屜肉包,少放薑。”
他“嗯”了一聲,忽然補了句:“多買根油條,要剛炸的。”
“知道了,你那點念想。”
我起身時,他又嘟囔:“快點,快點餓死了。”
下樓拐進巷口,王記早點鋪的香味已經漫出來了。
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滿臉的絡腮胡,揮著長筷子翻著油條,見我就大著嗓門喊:“小夥子,吃點啥?”
我要了兩份豆腐腦和兩籠小籠包,正準備付錢,接過塑料袋時,老板多塞了個茶葉蛋:“沒怎麼見過你,第一次來這裡消費,雞蛋算我送的。”
這倒讓我不好意思了,趕緊說道“老板,這不好吧!”
“彆客氣了,聽你口音就是宛城的,彆看你普通話說的標準,俺一聽就知道。”
老板胸有成竹的說著,性格確是宛城人固有的豪爽。
“叔,那我謝謝你了!”我爽快的接了過來,如果我在推辭就顯得拘束了。
人生真挺有意思,你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但我最喜歡的還是大叔的那種豪氣。
回去時,德林正呆呆的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見我進來,才趕緊跳下床,去洗他的臟手。
“再慢油條就軟了。”我把東西往桌上一放。
德林動作還挺利索,估計是真餓了,也不理我,低頭就喝起豆腐腦,左手不自然地蜷著,勺子在碗裡打轉。
我拿起個包子,一把遞到他嘴邊:“張嘴。”
他愣了下,叼過去嚼著,含糊不清地笑:“咋?想當我爹啊?”
“我可沒你這麼不讓人省心的兒子。”我白他一眼。
他嗆了下,豆腐腦差點噴出來:“白撿的兒子都不要,不是蠢,就是傻。”
“滾蛋,彆廢話了。”我踹他一腳,見他疼得皺眉,又趕緊收了力。
“一會兒去診所,讓醫生再看看,彆自己瞎琢磨。”
他想反駁,對上我眼神,最終隻是“嗯”了一聲,拿起包子自己往嘴裡送,左手使不上勁,動作笨拙得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