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廣州終於有了些年味,車間門口掛起了紅燈籠,食堂的窗口也貼了“春節不打烊”的紅紙。
我剛把手上的事忙完好,王磊又在門口喊我的名字,手裡揚著個熟悉的淺粉色信封,不用看落款,我就知道是楊桃寄來的。
指尖捏著信封,比上次更沉了些。
回到宿舍時,王磊正對著鏡子試新買的棉襖,見我臉色不對。
湊過來問:“又是那女娃子的信?你到底回沒回信啊,人家都寄第二封了。”
我沒說話,把信封放在桌上,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
上次那封信的熾熱還沒消化,這次又來一封,我不知道裡麵裝著的是期待,還是我最怕的失望。
王磊見我不吭聲,也識趣地沒再追問,隻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有啥事兒彆憋在心裡,實在不行跟我說說,我幫你捋捋。”
我點點頭,等他出門買煙,才慢慢拆開信封。
還是淡藍色的信紙,可字跡卻比上次潦草了不少,開頭的句子就帶著股委屈。
“飛哥,我等了半個月,都沒等到你的回信,是不是我的信丟了?還是你根本不想理我?”
我的心猛地一揪,往下看的手都有些發顫。
楊桃在信裡寫,她回老家後每天都去郵局問有沒有我的信,連鎮上郵局的人都認識她了。
她寫準備教師資格證考試時,總忍不住走神,想起在奶茶店跟我聊天的樣子,筆在紙上畫滿了我的名字。
她還寫,有天晚上夢到我給她回信了,醒了之後趕緊去翻枕頭,結果什麼都沒有,眼淚把枕套都打濕了。
看到“眼淚”兩個字時,我的眼眶也熱了。
我想起上次見她時,她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的樣子,那麼開朗的一個姑娘,怎麼會因為我的不回信,偷偷掉眼淚?
我一直以為“不回應”是最不傷人的方式,卻忘了這樣的沉默,對她來說可能是更大的折磨。
信的中間,字跡漸漸變得急促,能看出她寫的時候有多激動。
“飛哥,我知道我是孟浩然曾經的女友,你可能覺得我隨便,覺得我對感情不認真。
可我不是那樣的人!
我跟他分開,不是因為我喜新厭舊,是我真的沒辦法再投入了。
我以為你懂我,以為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可你連封信都不回,是不是你也跟彆人一樣,看不起我?”
“看不起我”這四個字像根針,紮得我心口發疼。
我從來沒這麼想過,可我的沉默,卻讓她產生了這樣的誤會。
我想起在迪克時,總有人背後議論楊桃“跟孟浩然好又跟彆人走得近”,她每次聽到都裝作沒聽見,可眼裡的委屈我看得清清楚楚。
現在,我卻因為自己的猶豫,讓她再一次承受這樣的委屈,甚至懷疑自己。
信的末尾,有幾行字跡被水浸得模糊不清,隻能勉強看清“我真的很喜歡你”“能不能給我個回應”這樣的句子。
最後一句卻寫得格外用力:“飛哥,要是你真的不喜歡我,就告訴我,我不會再打擾你,可我不想連個答案都沒有。”
我捏著信紙,反複看了好幾遍,心裡又酸又澀。
楊桃就像個勇敢的小孩,捧著自己的真心遞到我麵前,我卻因為自己的顧慮,把她的真心晾在一邊,讓她受了這麼多委屈。
我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說“我不是看不起你”?可我又給不了她想要的回應。
說“我喜歡你”?
我做不到,心裡的娜姐像道坎,我跨不過去,也不能辜負孟浩然的兄弟情。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是楊桃信裡的話,還有她寫那些模糊字跡時掉眼淚的樣子。
我想起王磊說的“彆憋在心裡”,想起李師傅說的“彆騙自己也彆騙彆人”。
突然覺得,我的“沉默”才是最殘忍的,既耽誤了她,也讓自己心裡不安。
第二天早上,我起了個大早,去宿舍附近的文具店買了信紙和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