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人力資源部的門虛掩著，師父敲了兩下，裡麵傳來清亮的女聲：“進來吧。”
推開門，辦公桌後坐著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米白色襯衫的袖口挽到小臂，桌上攤著幾份文件，旁邊放著個印著“技術交流”的筆記本——這就是張主管。
她抬頭一笑，眼裡沒有架子，反而帶著幾分熟稔：“終於見著你們倆了，李師傅在我跟前誇你們技術好。”
我們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張主管先給我們倒了杯溫水，才拿起簡曆：“咱們不繞圈子，就問幾個技術上的問題。小飛，你簡曆裡寫在扶輪解決過衝床卡料的問題，能說說當時怎麼判斷故障原因的嗎？”
這個問題我熟，可真要當著人說清楚，還是有點慌。
我深吸一口氣，指尖抵著水杯壁，慢慢回憶：“那台衝床卡料時，送料口總有異響，我先摸了送料輪，發現一邊熱一邊涼，後來用卡尺量，才知道是橡膠輪磨損不均，導致送料速度不一樣。
師父說過，機械故障都有‘信號’，不能光靠換零件試，得先找根源。”
張主管點點頭，筆尖在筆記本上記了句什麼，又轉向王磊：“你擅長電路維修，要是車間突然斷電，你第一步會做什麼？”
王磊坐直身子，語氣比剛才穩了些：“先看總閘有沒有跳閘，再用萬用表測主線電阻，排除總線路故障。上次扶輪車間斷電，就是我和小飛一起查的，最後發現是牆角的電線被老鼠咬破了絕緣層，短路了。”
師父在旁邊補充：“他倆配合得特彆好，上次包裝機卡紙，小飛拆機械部分，王磊查電路，半個鐘頭就修好了，比老技術員還快。”
張主管放下筆，笑著合上簡曆：“不用多問了，李師傅的眼光錯不了。你們的技術很紮實，符合咱們廠的要求。”
她從抽屜裡拿出兩份勞動合同，推到我們麵前，“試用期三個月，轉正後月薪比扶輪高500元，五險一金都按最高比例交，加班有加班費，法定節假日還會發補貼。”
我和王磊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喜——在扶輪乾了兩年，月薪才漲了300元，沒想到這裡一入職就有這麼好的待遇。
簽合同的時候，我的手都有點發抖，筆尖落在紙上，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像是在給自己的未來畫下踏實的印記。
王磊簽完字，偷偷跟我比了個“耶”的手勢，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這是你們的工牌和宿舍鑰匙，”張主管把東西遞過來，工牌上“恒信精密機械廠”的字樣閃著光，“宿舍已經收拾好了，被褥洗漱用品都配齊了，直接就能住。”
走出辦公樓時，暮色已經漫了上來，廠區的路燈次第亮起，暖黃的光裹著玉蘭花香，讓人心裡發暖。
師父也很高興：“這下可踏實了，明天就能直接上工。”
三個人興奮的聊著，我和王磊輪番拍著師父的馬屁，說的他最後隻剩傻笑了。
回到師父家，師母晚飯已經做好了，靜靜的等著我們呢。
看我們進來，就趕緊問師父，“他倆的事都辦妥了沒？”
師父笑著問：“你說呢？我老李給我徒弟的事都整不明白，我還乾個屁啊！”師父在師母麵前一頓自誇，我和王磊都暗笑，原來師父在家也挺可愛的。
師母趁機又誇了師父一番，師父得意的吹著口哨進了廚房，幫著拿飯菜。
都是家常菜，但做的很細心，看來師母好的時候，也是標準的賢妻良母。
飯後，我們沒敢多待，師父曾經說過，師母睡覺早，也睡的淺，晚上有事儘量發信息給他。
師父要送我們，被我倆擋住了，這一天儘給師父找事了。
師父送我們到了樓下，還念叨，“以後在廠裡好好乾，彆跟人爭閒氣，有技術在身，走到哪兒都有底氣。”
王磊笑得合不攏嘴：“師父您放心，我們肯定好好乾，以後爭取給您長臉！”
往宿舍趕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走在去公司的路上，馬路兩邊全是擺攤的，見我們路過，都一直吆喝著看看需要點什麼便宜買，我們這個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剛來，一落腳日常生活用品都是需要買的。
王磊問我，“小飛，你說張師傅這個人會不會好處？”
吃飯的時候師父跟我們聊起廠裡的事：“明天我帶你們去車間認認人，張師傅是老技術員，你們有不懂的就問他，他人特彆好，不藏私。”
我笑了笑，“師傅都說了，還能差嗎？好好乾活就是。咱也不能讓他瞧不起咱，那可是師傅的麵子！”
“是，絕對不能丟了師父的麵子！”我和王磊都給對方打氣。
宿舍區的燈亮著，玉蘭樹在晚風裡輕輕晃著。
我們把行李搬進屋，就趕緊收拾床鋪。
王磊把被鋪在床上，又摸了摸嶄新的床墊：“比扶輪那硬板床舒服多了！以後再也不用聽周凱陰陽怪氣的話了。”
我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月光，手裡攥著工牌。
來廣州不到三年，換過三廠，受過委屈，也有過迷茫，可現在，看著整潔的宿舍、手裡的勞動合同，心裡第一次滿是安穩。
都說一命二運三風水，我就不信，自己努力了，還不會有收獲？
想起明天又是新的開始，心情頗為激動。
王磊在旁邊收拾工具，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歌，我笑著走過去幫忙，工具箱打開的瞬間，熟悉的機油味混著玉蘭花香，成了新日子最好的開場白。
“明天好好乾，”我拍了拍王磊的肩膀，“爭取早點轉正，拿技能補貼。”
王磊點點頭，眼裡閃著光：“必須的！以後咱們跟師父一起，在這兒好好闖！”
手機短信聲音傳來，我打開看是田馨發來的，關心著我這邊的情況，我這次想起一直忙，忘記給她去信息了。
趕緊回了短信，說了這邊的情況。
一天的疲憊，也因為有田馨的關係，心情舒暢了很多。
夜色漸深，宿舍裡的燈亮了很久，我們收拾著行李，聊著未來的打算，連空氣裡都飄著對新生活的期待。或許就像師父說的，隻要守住手藝、守住本心，再難的路，也能走出踏實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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