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緩緩駛出田馨家所在的小區，我靠在窗邊，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身體的疲憊像潮水般湧來。
搬了一整天的重物，胳膊和腰都泛著酸，手指上還殘留著紙箱邊緣劃破的細小傷口。
可奇怪的是，明明累得眼皮都快抬不起來，腦子裡卻異常清醒，像被按下了播放鍵，反複切換著田馨和娜姐的身影。
田馨的笑臉總是先跳出來：她係著淺藍色圍裙在廚房切土豆絲的樣子，被我誇獎時臉頰泛紅的樣子，遞鑰匙給我時眼裡藏不住的笑意，還有剛才在電梯裡四目相對時慌亂又甜蜜的眼神。這些畫麵像裹了糖的棉花，輕輕落在心尖上，甜得讓人發顫。
可下一秒，娜姐的身影又會悄然浮現：她在城中村賓館前台低頭算賬的樣子，遞回檸檬茶時坦然的眼神，還有門口那個我從未問過姓名的男人……兩種情緒在心裡拉扯，讓我莫名生出一陣羞恥感。
我盯著手機屏幕上田馨發來的“到家記得說一聲”，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卻遲遲沒回複。
心裡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
我明明已經開始在意田馨，明明和她在一起時那麼開心，可為什麼還會想起娜姐？這樣是不是對田馨不公平？是不是說明我對田馨的感情不夠單純？
公交車穿過繁華的商業區，又想起和田馨認識的那些枝枝蔓蔓。
我想起昨天在田馨家過夜時的局促，想起她為我做的番茄炒蛋，想起她遞來乾淨毛巾時真誠的眼神。
她那麼信任我，甚至把新家的鑰匙都給了我，可我卻在心裡還裝著另一個人。
這種矛盾像細密的針，輕輕紮在心上，帶著點愧疚，又帶著點無力。
我從袋子裡掏出一個蘋果，看了又看，又想起田馨說過“多吃水果對身體好”，我輕輕咬了一口，甜進心裡。
可腦子裡開始不受控製地回放和娜姐有關的片段，她的體香，她的微笑，還有上次在她賓館門口那個叫她的男人。
那個男人是誰？是她的家人，還是她的伴侶？娜姐從來沒跟我說過，我也一直沒敢問，或許是怕聽到答案，怕自己最後的念想也被打破。
我拿出手機，翻到和娜姐的聊天框，上次的對話還停留在“晚安!”
我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反複敲打，又反複刪除。
想問她“門口的男人是誰”，想問她“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可每次都在發送前停下。
我有什麼資格問這些？我們早就不是能隨意聊心事的關係了，我的追問，會不會隻是徒增她的困擾？
大巴車駛進工廠那個路口，我知道快要下車了，窗外的燈光漸漸稀疏，隻剩下路燈在黑暗中拉出長長的光影。
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心裡的疑問像藤蔓一樣瘋長：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是娜姐的愛人，那我是不是就能徹底放下了？是不是就能毫無負擔地麵對田馨了？可如果不是呢？如果隻是朋友或者家人，那我心裡的這份牽掛，又該怎麼處理？
當時我隻覺得釋然，覺得她過得好就夠了，可現在回想起來，那份釋然裡藏著沒說出口的不甘。
我不甘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結束，不甘心連一句“再見”都沒有正式說過。
“早知道當時就問清楚了。”我在心裡默默歎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殼。如果當時我能鼓起勇氣，哪怕隻是隨口問一句“那位是你的朋友嗎”，現在也不會這麼糾結。可我偏偏選擇了逃避，選擇了把疑問藏在心裡，任由它發酵成現在的困擾。
師傅那句“”下車了的提示音響起，我站起身，踉蹌了一下，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腿已經麻了。
走下車，晚風帶著涼意吹在臉上，稍微驅散了些心裡的煩躁。
我沿著宿舍區的小路慢慢走，路燈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孤零零地落在地上。
路過便利店時，我進去買了一瓶冰可樂，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往下滑，讓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了些。
我坐在便利店門口的長椅上，看著來往的行人，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我對娜姐的牽掛，或許早就不是愛情了，而是對那段青春記憶的不舍，是對“未完成”的遺憾。
而我對田馨的在意，是真實的、鮮活的，是想要靠近、想要珍惜的感情。
我不該因為對過去的遺憾，就否定現在的心動。更不該因為心裡偶爾想起娜姐，就覺得對田馨不忠誠。
感情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放下過去也不是一瞬間的事，而是需要時間慢慢消化。重要的是，我清楚地知道，現在我想珍惜的人是田馨，想認真對待的感情是和她的未來。
至於娜姐，那些沒問出口的疑問，那些沒說出口的祝福，或許都該畫上一個句號了。如果她真的有了所愛，那我會真心祝福她，把過去的感情好好壓在心底，慢慢淡忘；如果她還在尋找，那也與我無關了——我們早已走上了不同的路，各自有了新的生活。
我站起身，把空可樂瓶扔進垃圾桶，腳步比來時輕快了些。掏出手機，給田馨回了條消息：“剛到宿舍，你早點休息，今天辛苦你了。”
沒過多久，田馨的消息就回了過來，還附帶了一個晚安的表情包：“你也早點休息，記得泡泡腳，緩解一下疲勞～”
看著消息，我忍不住笑了，心裡的愧疚和羞恥感漸漸消散。原來，真正的喜歡不是強迫自己忘記過去，而是帶著過去的遺憾，更認真地珍惜現在。我知道，我還需要時間徹底放下娜姐，但我會努力，會用真心對待田馨，不讓她因為我的過去而受委屈。
走回宿舍樓下，抬頭看到房間的燈還亮著，估計王磊在等我，車上已問我好幾次了。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宿舍門——明天又要開始新的工作，又能和師父、王磊一起在車間裡忙碌，或許還能收到田馨發來的日常分享。
這樣的生活挺好的，平淡和枯燥中卻充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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