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駛離時，我趴在車窗上往後看，師父還站在路邊，身影在夕陽下縮成小小的一點，直到被路邊的樹擋住，再也看不見。
王磊坐在旁邊，用袖子偷偷擦著眼角，車廂裡的廣播正放著舒緩的歌，卻襯得氣氛格外沉悶。
“你說師父以後會不會孤單啊？”王磊的聲音帶著鼻音，“他一個人照顧奶奶，又要守著師娘的墳，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我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田野，心裡也沉甸甸的：“不會的，村民們都挺熱情，再說我們以後可以常給他打電話。”
話雖這麼說，可我知道，師父心裡的空缺，不是我們偶爾的探望就能填補的,師娘走了，他對心也跟著走了，留下或許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安穩。
汽車一路顛簸著往縣城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我掏出手機，看著屏幕上田馨發來的消息：“你們找到師父了嗎？他沒事吧？”我指尖頓了頓，敲下回複：“找到師父了，他沒事，就是打算留在老家照顧老人，不回廠區了。我們現在在回廣州的路上，放心吧。”
田馨很快回了消息：“沒事就好，你們路上注意安全，累了就多休息會兒。”看著她的關心，我心裡稍微暖了些，可另一個念頭也越來越清晰，回去後，我想去看看娜姐。
有些人走著走著就真散了，也許永遠都不會再見麵。
這個想法像種子一樣，在心裡埋了很久。
從上次在她賓館門口看到那個男人後，我心裡的疑問一直都在，可總覺得少了一場正式的告彆。
之前因為師父的事、因為和田馨的靠近，我把這份念想壓了下去，可現在，看著師父為了牽掛選擇留下，我突然怕了，怕自己再猶豫，又會留下新的遺憾。
“你在想什麼呢？”王磊看出我走神，碰了碰我的胳膊，“是不是在想田馨啊？”
我搖搖頭，深吸一口氣，這份說不出口的愛，隻能自己來化解了。
我笑了笑，算作默認，不然他又要問東問西。
晚上在縣城的小旅館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們就坐上了回廣州的火車。
火車上，我靠在窗邊，反複琢磨著見到娜姐該說些什麼。
是簡單的一句“我現在過得很好”，還是認真跟她告個彆，徹底放下過去？思來想去，我覺得後者更妥當。
我不想讓過去的念想，影響我對田馨的真心，也不想讓自己總在回憶裡打轉。
回到廣州時，已經是下午。
王磊要回廠區跟張師傅彙報情況，我跟他分了手，然後讓他記得給我再請一天假，就直接上了另一個方向的大巴，往娜姐的賓館趕。
路上，我給娜姐發了條消息：“娜姐，我今天想過去看看你，方便嗎？”發送成功後，我心裡有些忐忑，怕她不在，也怕她不方便。
沒過多久，娜姐回複了：“方便，我在賓館呢，你過來吧。”看到回複，我心裡鬆了口氣，腳步也加快了些。
再次走到那間城中村賓館門口，熟悉的場景讓我有些恍惚。
賓館門口，那棵大樹下多了張石桌，幾個老人正坐著下棋。
娜姐穿著簡單的家居服，站在前台後，手裡拿著賬本，看到我進來，笑著抬起頭：“來啦，坐吧，我給你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