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科的日子像上了發條,忙得人喘不過氣。林傑每天不是在分診台快速甄彆病情,就是在清創室裡縫合各種傷口,偶爾也幫忙處理一些內科急症。他手腳麻利,判斷準確,幾天下來,護士們看他的眼神少了最初的審視,多了幾分認可。連劉斌有時也會拍拍他肩膀,說句“上手挺快”。
但趙建明那邊,始終沒什麼好臉色。分配任務時言簡意賅,查房時目光掃過林傑,也多是停留在病曆書寫或者操作細節上挑刺,語氣硬邦邦的。
“記錄再詳細點!生命體征變化過程呢?”
“這個縫合,間距沒掌握好,拆線後容易留疤,重弄!”
“用藥前再核對一遍!急診不是你想當然的地方!”
林傑一一應下,該改的改,該重做的重做,臉上看不出半點不耐煩。他知道,趙建明這是在磨他,或者說,是在用最嚴格的標準審視他這個“關係戶”的成色。
這天下午,剛處理完一波因食物中毒上吐下瀉的病人,還沒來得及喝口水,急診科的大門被猛地撞開,伴隨著淒厲的哭喊。
“醫生!救命啊!救救我爸!”
“讓開!都讓開!”
幾個家屬慌慌張張地推著一輛平車衝了進來,車上躺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麵色青紫,雙目緊閉,胸口毫無起伏。
“怎麼回事?”分診護士立刻衝上前。
“不知道啊!正吃著飯,突然就說胸口悶,然後……然後就倒下去了!叫也沒反應!”一個中年婦女哭著喊道,大概是老人的女兒。
護士迅速檢查頸動脈,臉色一變:“沒有搏動!沒有呼吸!心跳呼吸驟停!搶救室!快!”
刺耳的紅色警報再次響徹急診科。
平車被以最快的速度推向搶救室。趙建明如同聽到衝鋒號的戰士,幾個大步就從辦公室跨了出來,一邊走一邊戴上手套,臉色沉得像水。
“什麼情況?”
“疑似心源性猝死,發現不到十分鐘!”g靜推!氣管插管準備!”
搶救室裡瞬間擠滿了人,各種指令和儀器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林傑很自覺地沒有往裡擠,而是站在搶救室門口附近,既能觀察到裡麵的情況,又不會妨礙搶救。這是規矩,也是自知之明,這種級彆的搶救,還輪不到他一個規培醫生上手。
趙建明親自帶隊,胸外按壓,電除顫,給藥……一套標準流程緊張有序地進行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監護儀上的直線依舊刺眼,沒有任何恢複自主心跳的跡象。
g!”
“檢查電極板位置!”
氣氛越來越凝重。家屬在外麵壓抑的哭聲隱約傳來,更添了幾分焦灼。
又一輪藥物推注後,趙建明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眉頭擰成了死結。已經搶救快二十分鐘了,希望越來越渺茫。
他直起身,目光銳利地掃過搶救室內外。幾個住院總和高年資醫生都參與其中,額頭上都是汗。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門口那個略顯清瘦,但站得筆直的身影上。
林傑感覺到那道目光,抬起頭,正好對上趙建明看不出情緒的眼神。
“林傑!”趙建明突然開口,周圍瞬間安靜了幾分。
“主任。”林傑應道。
趙建明抬手,指了一下平車上毫無聲息的老人,語氣冷硬,不帶一絲感情:“你,上!”
讓一個剛來急診科沒幾天的規培醫生,接手一個搶救了二十分鐘無效的心跳驟停病人?這……
林傑自己也怔了一瞬。但他沒有猶豫,幾乎是本能地,立刻應聲:“是!”
他快步走進搶救室,無縫銜接地開始胸外按壓。他的動作標準而有力,節奏穩定,每一次按壓都確保胸廓有足夠的回彈。
搶救在繼續,但主導者似乎瞬間換了人。趙建明退後一步,雙手抱在胸前,就站在林傑側後方,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緊緊盯著林傑的每一個動作,以及監護儀上那條頑固的直線。
其他醫生護士麵麵相覷,但沒人敢說話,隻能按照既定的搶救流程配合著。
一分鐘,兩分鐘……
監護儀沒有任何變化。家屬的哭聲似乎更大了。
趙建明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高,卻像鞭子一樣抽在空氣中:“我給你五分鐘。”
林傑按壓的動作沒有停,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趙建明盯著他,一字一頓:“五分鐘,救不活,從哪來回哪去!我急診科,不留廢物!”
這話如同驚雷,在搶救室裡炸開。劉斌忍不住想開口說什麼,被趙建明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壓力,如同實質的山,轟然壓向林傑。這不是普通的搶救,這是對他能力的終極審判,關係到他能否在急診科,甚至可能是在省醫的立足之地!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隻有林傑持續按壓的節律聲,和監護儀單調的滴聲在回響。
林傑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專注地落在老人青紫的臉上,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變形。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流下,他也顧不上去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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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建明的話很傷人,但他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病人的生命,和他自己的前途,都係於這最後的幾分鐘。
他一邊按壓,大腦一邊飛速運轉。標準心肺複蘇流程已經進行了二十多分鐘,無效。原因是什麼?大麵積心肌梗死?肺栓塞?還是其他?
“病史!”林傑突然開口,聲音因為用力而有些微喘,但異常清晰,“再問家屬,病人最近有沒有特殊情況?手術史?外傷?長期服藥?”
旁邊的護士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轉身衝向搶救室外詢問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