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峰會前七十二小時,震海集團總部,淩晨三點。
大廈如同蟄伏的巨獸,大部分樓層已陷入黑暗,隻有頂層副總裁辦公室的燈光,依舊頑固地亮著,像一枚不肯墜落的冷星。
蘇晚晴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後,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和條款倒映在她深邃的瞳孔中。她已經保持這個姿勢近四個小時,高強度的工作讓她的太陽穴微微抽痛,但她捏著咖啡杯柄的手指依舊穩定,背部挺得筆直,沒有絲毫鬆懈。
她身上那套淺灰色的頂奢品牌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椅背上,身上隻穿著一件絲質的白色襯衫,最上麵的兩顆水晶紐扣解開了,露出一段纖細而優美的鎖骨。長時間的伏案讓她一絲不苟盤起的發髻落下幾縷碎發,柔和了她過於冷冽的側臉線條,在台燈的光暈下,竟顯出一種罕見的易碎感。
桌麵上,攤開著伊莎貝拉·羅斯柴爾德那邊傳來的最新合作意向補充條款,以及法務和戰略部分析團隊提交的厚達數百頁的風險評估報告。紅圈和備注幾乎布滿了每一頁紙。
“奧丁之眼……”蘇晚晴無意識地低聲念著這個名字,指尖在秦毅剛剛送來的、關於這個神秘組織的寥寥數頁絕密簡報上劃過。背景深不可測,與多家國際軍工和資源巨頭關係曖昧,近期確實在秘密調查林老遇襲事件。
紅姐的警告,絕非空穴來風。
陳遠從紅姐那裡回來後,立刻提升了安保等級,並要求對合作條款進行最嚴格的審查。他的決策快速而果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甚至隱隱透出一絲……當年林老在應對重大危機時的狠厲和預見性。
這讓她感到一絲意外,更多的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
她想起白天會議上,他麵對馮天祥等元老的刁難,不疾不徐,卻句句切中要害,甚至精準地敲打了馮天祥在成本上的貓膩。那份沉穩和氣場,與他剛進入集團時那個雖然努力卻難免帶著局促和生澀的年輕人,已然判若兩人。
他的學習能力和適應速度,可怕得驚人。
而他所推動的那個“現代化可持續遠洋漁業扶持計劃”……蘇晚晴的目光落到屏幕另一份打開的文件上。最初看到時,她和馮天祥一樣,認為這過於理想化,甚至帶有個人情感色彩。
但隨著深入了解,她逐漸看到了這個計劃背後潛藏的巨大戰略價值和對震海未來發展的深遠意義。這不僅僅是情懷,更是一步整合資源、布局未來、夯實根基的妙棋。需要極大的魄力和長遠的眼光。
他似乎總能從那片浩瀚的海洋中,看到彆人看不到的東西。
辦公室的門被輕聲敲響。
“進。”蘇晚晴沒有抬頭,以為是秘書送來了新的咖啡。
門開了,熟悉的腳步聲卻讓她敲擊鍵盤的手指微微一頓。她抬起頭,看到陳遠站在門口,手裡端著的不是咖啡,是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他顯然也剛從工作中抽身,西裝外套脫了,領帶扯鬆了,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依舊清亮有神。
“還沒休息?”陳遠走進來,將牛奶放在她手邊,溫度恰到好處,“秦毅說你這邊燈還亮著。喝點牛奶,比咖啡好。”
蘇晚晴看著那杯乳白色的液體,微微一怔。她習慣了深夜獨自工作,習慣了用黑咖啡提神,習慣了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打擾她,更不會有人……給她送一杯熱牛奶。
這種細微的、超出工作範圍的關心,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她習慣於計算利益、評估風險、執行命令,卻很少處理這種簡單卻直白的好意。
“謝謝。”她最終隻是點了點頭,語氣依舊平淡,但端起牛奶杯的手指,卻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溫熱的觸感透過杯壁傳來,驅散了一絲深夜的寒意。
“條款看得怎麼樣?”陳遠在她對麵的椅子上坐下,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落在那些布滿標注的文件上。
“很棘手。”蘇晚晴迅速收斂心神,恢複了工作狀態,將屏幕轉向他,“伊莎貝拉非常聰明,或者說,她背後的智囊團極其高明。主要的風險點有三處。”
她的手指點在屏幕上,語速清晰而快速:“第一,信息共享條款。他們要求我們開放部分新興市場航線的實時運營數據和港口信息,美其名曰‘優化資源配置’,但其中模糊地帶很多,一旦答應,我們相當於將自己的一條動脈血管暴露在他們麵前。”
“第二,排他性條款。他們要求在亞太地區的高端冷鏈運輸和某些特定礦產資源運輸上,擁有優先甚至獨家合作權。這幾乎是要掐斷我們未來在這些高利潤領域獨立發展的可能性。”
“第三,也是最隱蔽的一點,”蘇晚晴的目光變得極其銳利,“糾紛解決機製。他們指定了一個位於歐洲的、極少人知的仲裁機構。我查過,這個機構過往的案例高度傾向於維護歐洲傳統豪門的利益,我們一旦陷入糾紛,極其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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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看向陳遠,等待他的決斷。這些陷阱,每一條都可能在未來讓震海付出慘重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