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隊伍不斷前行,那道黑色的山脈輪廓愈發清晰,如同一堵巨大的城牆橫亙在大地之上。空氣中彌漫的肅殺之氣也越發濃重,道路上開始出現零散的逃難人群,他們拖家帶口,麵帶倉皇,與林默這支被押送往前的隊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又行了一日,一座雄城終於出現在視野儘頭。
黑山城。
它依山而建,城牆高聳,以巨大的黑色山石壘砌而成,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顯得格外沉重而壓抑。城牆上旌旗招展,但大多殘破不堪,布滿了焦黑和破損的痕跡。遠遠望去,可以看到城牆上人影綽綽,兵甲的反光不時閃爍。
然而,當隊伍靠近城門時,林默注意到城外的景象一片狼藉。原本可能存在的外圍集市或村落早已化為廢墟,焦黑的木料和散落的石塊隨處可見,地麵甚至能看到乾涸發黑的大片血跡。城門處守衛森嚴,進出盤查極其嚴格,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王逵亮明身份和公文,隊伍才得以入城。
城內的景象更是讓林默心中一沉。街道寬闊,但異常冷清,幾乎看不到尋常的販夫走卒,更彆提酒樓商鋪。兩側的店鋪大多關門閉戶,門板上落著厚厚的灰塵。僅有的行人也都行色匆匆,麵帶憂懼,且大多為老弱婦孺,或是像他們一樣被征調來的、麵帶惶恐的青壯。
整個城市,仿佛一台被強行繃緊了發條的戰爭機器,所有的活力都被抽乾,隻剩下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死寂和臨戰前的緊張。
“都看到了?”王逵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麻木,“能拿動武器的,都在城頭上了。剩下的,也都在忙著運送滾木礌石、燒火做飯。這裡,現在隻有兵,沒有民了。”
他帶著隊伍穿過幾條空曠的街道,來到城西一處臨時征用的大宅院,這裡似乎被改造成了新征壯丁的登記和分配點。
院子裡亂哄哄的,擠滿了從各處搜羅來的壯丁,大多麵黃肌瘦,眼神惶恐。幾名文書模樣的官吏坐在桌後,快速登記著信息,旁邊則有軍士大聲呼喝著維持秩序,不時傳來嗬斥和皮鞭抽打的聲音。
輪到林默時,王逵上前對負責登記的軍官低語了幾句,指了指林默,又指了指自己帶來的那份公文。那軍官抬頭打量了林默幾眼,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和破損的衣衫,皺了皺眉,但還是點了點頭。
“王隊正倒是心善,還記著給你這傷號請大夫。”那軍官嘟囔了一句,揮手叫來一名輔兵,“帶他去旁邊傷兵營,找李老頭看看。”
林默有些意外,沒想到王逵還真履行了承諾。他看了王逵一眼,對方隻是擺了擺手,示意他跟著去。
所謂的傷兵營,其實就是隔壁院子裡搭起的幾個簡陋帳篷,裡麵躺著的多是些傷勢不輕的士兵,呻吟聲和藥味混雜在一起。被稱為“李老頭”的軍醫是個須發皆白、麵容枯槁的老者,手法倒是麻利,檢查了林默的傷勢後,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內腑震蕩,經脈受損……傷得不輕啊。能撐到現在,你小子命挺硬。”李老頭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些黑乎乎的藥膏遞給林默,“外敷,活血化瘀。內服的藥沒了,前線緊缺,你這傷……自己熬著吧,死不了。”
林默接過藥膏,道了聲謝。這藥膏品質普通,對他傷勢作用有限,但聊勝於無,也算是個掩飾。
從傷兵營回來,登記也已完成。林默和其他新征的壯丁一起,被帶到了一處倉庫領取武器。
倉庫裡堆放著各式各樣的兵器,大多鏽跡斑斑或帶有缺口,顯然是臨時搜集甚至是從戰場上撿回來的。分發武器的軍士態度粗暴,隨手拿起一件就塞到壯丁手裡。
輪到林默時,那軍士在武器堆裡扒拉了幾下,似乎沒找到合適的,最後從角落裡抽出一把帶鞘的直刀,看也不看就扔給了林默。
“拿著!下一個!”
林默接過直刀,入手微沉,熟悉的冰涼觸感傳來。他低頭一看,刀鞘上雖然沾滿了灰塵和泥垢,但那古樸的造型和材質……赫然正是他在過鳳村老村長屋裡找到的那一把!
他心中一震。這把刀竟然被那些士兵一並帶走,又陰差陽錯地分配到了他的手上。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的某種聯係?
他不動聲色地握緊了刀柄,感受著那份熟悉的冰冷。在這陌生的危城,這把來自過鳳村的直刀,似乎成了他與那段短暫經曆的唯一聯係,也給了他一絲難以言喻的安心感。
武器發放完畢,自然是沒有甲胄的。這些壯丁在守軍眼中,恐怕與消耗品無異。
接下來的兩天,林默和其他壯丁被集中起來,進行了一些簡單到可笑的“訓練”——無非是如何聽從鑼鼓號令進退,如何用長矛向前捅刺,以及……如何在妖獸爬上城頭時,用血肉之軀去填。
負責訓練的是一名滿臉戾氣的老兵,言語粗俗,動輒打罵,將恐懼和絕望深深地刻印在每個壯丁心裡。
林默混在人群中,沉默地完成著每一個動作。他刻意表現得笨拙而虛弱,符合他“傷號”的身份,暗中則抓緊每一分時間運轉功法,煉化地心靈乳,傷勢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已然恢複了六七成。
第三天清晨,淒厲的號角聲劃破了黑山城的寧靜。
城牆上警鐘長鳴!
“獸潮來了!所有協防壯丁,即刻登城!”軍官聲嘶力竭的吼聲在營地上空回蕩。
混亂、恐懼、哭喊……新征的壯丁們如同被驅趕的羊群,在士兵的嗬斥和鞭打下,亂糟糟地湧向那高聳的、仿佛通往地獄的城牆。
林默握緊了手中的直刀,深吸一口氣,混雜在人群中,踏上了通往城頭的石階。
冰冷的殺氣,混合著血腥與烽煙的味道,撲麵而來。
真正的血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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