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清晨，林石照例去後山靈泉吸收靈氣。剛走到竹林口，就見莫老七背對著他站在靈泉邊，灰袍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手掌正對著泉水輕輕晃動，水麵的靈氣光點隨著他的動作旋轉成旋渦，像條被馴服的銀蛇。
“前輩。”林石放輕腳步上前，玄黃氣在丹田輕輕搏動，讓他敏銳地察覺到莫老七身上的氣息比昨日強盛了許多，左胸的傷顯然傷勢已無大礙。
莫老七轉過身：“靈泉的靈氣，吸收得如何？”
“比在山頂順暢十倍。”林石如實回答，想起昨日運轉靈氣時，玄黃氣與靈泉光點交融的瞬間，丹田傳來的暖意至今未散，“晚輩能感覺到，經脈似乎又拓寬了些。”
“算你有點悟性。”莫老七嘴角難得露出絲笑意，卻很快被凝重取代，“但你可知，這般吸收速度，若是被心術不正的修士看見，會招來什麼？”
林石一愣：“前輩是說……”
“懷璧其罪。”莫老七的聲音沉了下去，“你體內的玄黃氣本就罕見，吸收靈氣的速度又遠超常人，煉化出的靈氣精純得連老夫都動心。若是被那些修煉邪術的修士盯上，輕則被抽走靈氣廢去修為，重則……連性命都保不住。”
林石的後背瞬間沁出冷汗。他從未想過，自己引以為傲的修煉速度，竟會成為招禍的根源。孫瘸子曾講過，江湖上為了神兵利器爭得頭破血流的故事，原來修行者的世界，竟也這般凶險。
“那……那該怎麼辦？”林石的聲音有些發顫。
“藏拙。”莫老七吐出兩個字，眼神銳利如刀，“在外人麵前，最多隻顯露三成的吸收速度，運轉靈氣時也要刻意放緩，彆讓人看出玄黃氣的精純。記住，真正的強者，懂得在暗處積蓄力量。”
他走到林石麵前：“你這孩子，根骨平庸卻心竅玲瓏，就是太實誠。往後踏入修士聚集的地方，少說話，多觀察，彆輕易相信任何人，包括……老夫。”
最後一句話讓林石心頭一震，抬頭卻見莫老七眼中閃過複雜的光，似有深意。
“前輩為何要這般說？”
莫老七沒回答，隻是轉身望向西方的天際。
“老夫要走了。”他突然說道，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南邊還有事等著處理，不能在這三道嶺久留。”
林石愣住了，心裡竟生出幾分不舍。這灰袍人雖然說話刻薄，卻毫無保留地指點他修行，贈他《引氣訣》，告他靈泉所在，是他踏入修行世界的第一個領路人。
“前輩要去哪裡？”
“去該去的地方。”莫老七含糊帶過，從懷裡掏出個巴掌大的木牌，上麵刻著隻栩栩如生的牛，“拿著這個。往西走三百裡，有個青牛鎮，，鎮上有個‘聚氣堂’，你拿著木牌去，報老夫的名號，或許能換個安身之所。”
林石雙手接過木牌，隻覺入手溫潤，像是某種珍貴的檀木，上麵的牛紋刻得精致，透著股奇異的靈氣。
“青牛鎮……”林石默念著這個名字，想起獨眼掌櫃提過的“有法術高人的鎮子”，“那裡的修士很多嗎？”
“不多，但雜。”莫老七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警惕，“有像老夫這樣的散修，有大門派的外門弟子，還有些披著修士外衣的江湖騙子。你去了那裡，少管閒事，先把《引氣訣》練熟，穩固了引氣境再說。”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聚氣堂的堂主姓柳，是個麵冷心熱的女子，你若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找她幫忙，但切記，人情最難還，非到萬不得已，彆輕易開口。”
林石將木牌貼身藏好，鄭重地點頭：“晚輩記下了。”
莫老七看著他緊繃的側臉，突然想起初見時，這少年蹲在門檻上喝蘿卜湯，眼神裡帶著山野間的警惕和倔強。不過幾日功夫，眉宇間竟多了幾分修行者的沉靜，想來玄黃氣不僅淬煉他的經脈，也在悄然改變他的心性。
“還有件事。”莫老七的語氣嚴肅起來，“你體內有玄黃氣的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聚氣堂的柳堂主。這東西太惹眼，就算是名門正派的修士，見了也未必能不動心。”
林石的心猛地一沉：“連前輩都……”
“老夫也不能例外。”莫老七坦然承認，“玄黃氣是天地初開的本源，誰不想據為己有？老夫能告訴你這些，已是看在你兩度援手的情分上。”
他看著林石震驚的表情，突然笑了：“不過你也彆怕，玄黃氣認主，除了你自己，旁人搶不去。但若是被人知道你有這等至寶，少不了要被抽筋扒皮，強行搜魂，試試能不能找到玄黃氣的秘密。”
林石隻覺後脖頸發涼，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短劍。他終於明白，莫老七為何一再強調“藏拙”——自己就像個捧著金元寶走在鬨市的孩童，稍有不慎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那……那晚輩該如何隱藏玄黃氣？”
“用靈氣裹住它。”莫老七的指尖在他丹田處虛點，“《引氣訣》的最後一頁，有個‘斂氣法’，你學會了，就能用煉化的靈氣在丹田外築起層屏障，除非修為高你三個境界以上的修士，否則絕看不出玄黃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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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石這才想起，自己隻顧著修煉引氣的法門，竟沒細看帛書的最後幾頁。
“多謝前輩提醒！”
莫老七擺了擺手，轉身往竹林外走去。
“前輩！”林石突然想起什麼，快步追上去，“您還沒告訴晚輩，您的全名……”
莫老七的腳步頓了頓，卻沒回頭：“江湖路遠，名字不過是個代號。若有緣，青牛鎮再見時，老夫再告訴你。”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竹林儘頭，隻留下道淡淡的藥香在晨光裡緩緩消散，像從未出現過。
回到客棧時，王嫂子在灶房門口曬著草藥，陽光灑在她的藍布圍裙上，映出補丁的輪廓。林石突然覺得，這幾日的驚心動魄像場夢，隻有丹田活躍的玄黃氣和懷裡的木牌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接下來的幾日，林石依舊每日去靈泉修煉，隻是刻意放慢了吸收靈氣的速度，運轉《引氣訣》時也按照莫老七說的，用靈氣小心包裹著玄黃氣。他果然在帛書最後一頁找到了“斂氣法”，雖然晦澀難懂，但在玄黃氣的加持下，不過三日就摸到了門道，丹田外漸漸形成層淡淡的靈氣屏障，像層透明的殼。
這日傍晚，林石正在穀場鞏固修為，突然聽見客棧門口傳來喧嘩。他起身望去，隻見幾個穿著短打的漢子正圍著塊木板指指點點，木板上用炭筆寫著歪歪扭扭的字——黑風寨二當家鐵頭陀，三日前在鷹嘴崖被不明人士所殺，屍體掛在崖邊的歪脖子樹上，死狀淒慘。
“聽說腦袋都被人擰下來了！”一個漢子壓低聲音，“身上的鐵鏈錘不見了，連帶著藏在寨裡的金銀也被搜空了！”
“肯定是那灰袍老先生乾的！”另一個人篤定地說，“除了他，誰能打得過鐵頭陀？”
林石的心猛地一跳，看向西方的鷹嘴崖方向。夕陽正染紅那裡的山脊，像潑了盆血。他突然想起莫老七辭行的那天，說要往南走，可鷹嘴崖明明在西邊。
“這老前輩……”林石低聲嘀咕了句，眼眶卻又熱了。他哪裡不明白，莫老七哪是往南走，分明是繞路去了黑風寨，替他除去這個最大的隱患，怕他西行時被鐵頭陀的餘黨報複。
暮色漸濃，林石坐在山頂的青石上，手裡摩挲著那枚青牛木牌。遠處的山道上傳來晚歸獵人的吆喝，近處的灶房飄來飯菜的香氣，客棧的日常正在慢慢恢複。可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那個隻想著打獵、護著小丫的黑石村少年了。
莫老七已經為他掃清了前路的障礙，接下來的路，該他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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