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輪到林石了。他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周圍的目光齊刷刷聚焦過來，有期待，有審視，還有毫不掩飾的輕蔑——王員外家的公子正抱臂站在不遠處，衝著他頻頻冷笑。
林石在中央高台站定，望著通體溫潤如玉的測靈石心中忐忑不已。負責測試的是位麵容古板的老執事，抬眼看他時，鏡片後的目光像在打量塊頑石。
“手放上去，凝神靜氣。”老執事的聲音像砂紙摩擦。
林石深吸一口氣，將手掌按在冰涼的石體上。玄黃氣在丹田輕輕悸動，他刻意壓製著不讓靈氣外泄——他不想靠這神秘力量作弊，隻想知道自己真正的根基。
測靈石先是毫無反應。老執事皺了皺眉，從懷裡掏出個青銅鈴鐺輕輕一搖，清越的鈴聲讓林石精神一振。就在這時，石體突然亮起微弱的金光，緊接著是木色、水藍、火紅、土黃，五道顏色暗淡的光紋同時從底座升起。
人群中發出一陣騷動。
“五係靈根？”
“看著不像啊，顏色太淡了……”
“怕是偽靈根吧？”
林石的心沉了下去。那五道光紋升到石體中段就再也不動了，光色暗淡得像將熄的燭火，與之前藍衫少年的璀璨光芒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彆。更詭異的是，五道光紋在半空中互相衝撞，誰也不肯退讓，最後竟攪成團混沌的灰光。
老執事推了推鏡片，反複確認三遍，才拿起狼毫筆在冊子上重重寫下：“林石，五係偽靈根，下下等。”他的聲音不大，卻像驚雷般炸響在廣場上空。
“噗嗤——”王員外家的公子率先笑出聲，用折扇指著林石，“我當是什麼硬骨頭，原來就是塊五靈根的廢料！這種資質也敢來湊熱鬨？”
他身邊的仆從立刻附和：“公子說的是，這種下下等資質，連外門雜役都不夠格！”
“怕是來給青雲門添柴火的吧？”
“黑石村來的果然是鄉巴佬，連仙凡有彆都不懂！”
嘲笑聲像針一樣紮進林石的耳朵。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成功區域裡的趙虎想衝過來，被旁邊的青衫弟子攔住；阿翠紅著眼圈，卻隻能遠遠地看著他。
老執事不耐煩地揮揮手：“待選，下一個。”
林石沒有動。他看著測靈石上那團混沌的灰光，突然想起墜崖後在山洞裡的奇遇，那已經深入體內能修複經脈、提純靈氣的玄黃氣，難道這些還抵不過所謂的靈根等級？
“執事大人，”林石抬起頭，聲音在嘲笑聲中格外清晰，“敢問五係偽靈根，就一定無緣仙途嗎？”
老執事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這個少年敢質疑自己。他上下打量林石一番，冷笑道：“癡兒！修仙一途，靈根為基。單係上品百日可入煉氣，你這五係偽靈根，十年能摸到門檻就算天縱奇才！”他頓了頓，用狼毫筆敲了敲冊子，“青雲門收徒，寧缺毋濫，你還是回你的黑石村去吧！”
周圍的嘲笑聲更響了。王員外家的公子甚至讓仆從扔過來幾枚銅錢，在林石腳邊滾出刺耳的聲響：“拿著這錢買副好點的鋤頭，彆再做仙門夢了！”
林石彎腰撿起那幾枚銅錢，指尖的玄黃氣讓銅錢瞬間變得滾燙。他走到王公子麵前，將銅錢輕輕放在對方手心——那滾燙的溫度讓王公子“嗷”地叫了一聲，手忙腳亂地甩掉銅錢。
“靈根或許有優劣，”林石的目光掃過周圍一張張或嘲諷或同情的臉，最後落在高台上的測靈石上，“但求道之心，不分貴賤。”
說完，他轉身走向待選區的角落，那裡聚集著不少和他一樣測試失利的少年。有人垂頭喪氣，有人痛哭流涕，個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正用石頭在地上畫著什麼，走近一看，竟是幅歪歪扭扭的青雲門山門圖。
“說得好。”一個獨臂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求道之心，不分貴賤。萬一後麵的測試能彌補呢？”
林石這才想起，青雲門收徒要過四重關。靈根隻是第一重，後麵還有悟性、心性、毅力三關。他摸了摸劍鞘，眼神卻更加堅定。
“下一個！”高台上的呼喊聲將他拉回現實。隻見個粉衣少女走上中央高台，正是被趙虎稱為蘇清雪的城主千金。她剛把手按在測靈石上，石體便爆發出金、冰兩色光芒，九條光紋直衝頂端，在半空凝成隻展翅的冰鸞虛影。
“雙係上品！還有變異冰靈根！”老執事猛地站起，鏡片都差點震掉，“百年難遇！百年難遇啊！”
廣場上的讚歎聲浪差點掀翻屋頂。李玄通長老不知何時出現在高台上，捋著胡須笑道：“好，好！蘇城主好福氣！”蘇清雪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待選區時，在林石身上短暫停留，隨即移開，像是在看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王員外家的公子連忙湊上前去恭維，聲音隔著老遠都能聽見：“蘇小姐天賦異稟，將來定是青雲門的中流砥柱！不像某些廢物，五係偽靈根還敢賴著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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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石沒有理會那些嘲諷。他在角落裡坐下，看著測靈石前川流不息的少年，突然覺得這場景像極了黑石村的集市——有人用精米換布匹，有人用草藥換鹽巴，而這裡，是用靈根交換仙途的機會。
日頭落山時，靈根測試終於結束。成功區域裡站著千餘人，個個都昂首挺胸，看待選區的眼神帶著明顯的優越感。趙虎和阿翠幾次想過來，都被青衫弟子攔住，隻能遠遠地做口型：“彆放棄！”
老執事開始宣讀第二關的規則：“悟性測試將在西側碑林進行，凡靈根測試合格者一千一百五十六人，以及靈根雖不合格但執意參與者，均可前往。”他念到“執意參與者”時，目光掃過待選區，帶著幾分譏諷。
林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周圍響起一陣哄笑：“這廢物還真要去？”“怕是想看看碑林長啥樣吧！”“彆到時候連字都認不全，鬨笑話！”
王員外家的公子故意大聲道：“鄉巴佬，識相點就趕緊滾。悟性測試可不是靠蠻力就能混過去的，彆到時候連山門都進不去，哭著喊著要回家找娘。”
林石側身避開，沒有說話。他緊緊握住腰間的短劍，正如他的決心。靈根或許是天生的，但他經曆過黑石村的泥石流，墜過萬丈懸崖，啃過樹皮喝過雪水，這些磨難教會他的東西，未必比不上那些錦衣玉食的天才。
通往西側碑林的石板路上。林石望著那片矗立在暮色中的碑林，隱約能看到石碑上閃爍的符文。他知道，接下來的測試會更難，嘲笑也會更刺耳，但他彆無選擇——這條仙路，他必須走下去。
“等著吧。”林石在心裡默念，既是對那些嘲笑他的人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我會證明給你們看，五係偽靈根，也能走出自己的道。”
他邁出腳步，走進了通往碑林的人流中。
高台上，李玄通長老看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捋著胡須對身邊的弟子道：“這少年倒是有趣，靈根雜亂卻意誌堅定。你說，他能在悟性測試裡創造奇跡嗎？”
弟子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林石的身影已消失在碑林深處，隻留下一道倔強的剪影。“不好說，”弟子如實回答，“五係偽靈根悟性大多平平，除非……”
“除非有奇遇。”李玄通接過話頭，嘴角露出抹意味深長的笑，“修仙界最不缺的，就是奇遇啊。”他拂塵輕揮，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隻留下漫天晚霞，映照著這片承載著無數少年夢想的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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