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露還凝在農桑學堂的窗欞上,喬鄆已經蹲在堂前的曬穀場上,給幾個農戶講解“秧苗猝倒病”的防治法。他手裡捏著一株病苗,枯黃的莖稈軟塌塌地垂著,根部發黑腐爛。“這病是雨後積水悶的,”他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排水溝的簡圖,“每畝田挖三條寬一尺、深半尺的溝,把水排出去,再撒上草木灰,就能遏製住。”
農戶們點頭記下,劉老漢蹲在他身邊,愁眉苦臉地遞過一個布包:“鄆哥,你看看我家這麥種,昨兒曬了半天,今早摸起來還是潮乎乎的,不會壞了吧?”
喬鄆打開布包,麥種的清香裡混著一絲黴味。他抓起一把湊近陽光,幾粒麥種的表皮已經發暗。“是曬得不夠透,”他起身道,“去學堂後院拿那幾個竹編的透風篩,把麥種攤在上麵,架在柴禾上離火半尺烘一炷香,記得勤翻,彆烤焦了。”
正說著,學堂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穿著青布衣裙的姑娘提著藥箱,快步走了進來,鬢角的碎發被風吹得微微揚起。她約莫十六七歲年紀,眉目清秀,手裡還牽著個哭哭啼啼的小男孩,男孩的臉頰通紅,額頭滾燙。“陳先生在嗎?我unce說學堂有農戶的孩子病了。”姑娘的聲音清脆,像山澗的泉水。
喬鄆愣了一下,激活信息探查掃過她:
【目標:蘇婉】
【身份:陳先生的遠房侄女,祖籍蘇州,隨父學醫,父亡後投奔陳先生,暫代學堂的醫藥教習】
【狀態:急切擔心孩子病情)+拘謹初到陽穀,對陌生人有距離感)】
【技能:基礎醫術擅長兒科、外傷)、識藥草能辨認常見農用藥草)】
【好感度:30對喬鄆的第一印象:沉穩可靠)】
“陳先生去縣衙送農桑報告了,孩子怎麼了?”喬鄆迎上去,伸手探了探男孩的額頭,滾燙的溫度讓他皺眉,“像是風寒引發的高熱,得趕緊降溫。”
蘇婉點了點頭,動作麻利地打開藥箱,取出銀針和一包薄荷粉。“我先給他紮針退熱,你能幫我燒壺熱水嗎?還要點乾淨的布巾。”她說話時眼神專注,捏著銀針的手指穩定有力,絲毫沒有小姑娘的慌亂。
喬鄆立刻讓周林去燒水,自己則搬來一張竹凳,讓男孩坐下。蘇婉握著男孩的手,輕聲哄道:“彆怕,姐姐紮針不疼,像蚊子叮一下。”她找準男孩虎口處的合穀穴,銀針快速刺入,撚轉片刻,男孩的哭聲漸漸小了,臉頰的紅暈也淡了些。
“你這針法真厲害。”喬鄆遞過熱水,看著她用布巾蘸水給男孩擦額頭,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娃娃。
蘇婉接過水,臉頰微微泛紅:“是我爹教的,他說兒科用藥要慎,針灸更穩妥。”她擰乾布巾,又道,“這孩子是積勞加風寒,最近農忙,農戶們顧不上照看孩子,得給他們說聲,夜裡注意給孩子蓋好被子,飲食彆太糙。”
喬鄆心中一動——蘇婉不僅懂醫術,還能體恤農戶的難處,和那些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完全不同。“我會在下次學堂課上說的,”他笑道,“以後學堂的醫藥教習就麻煩你了,農戶們乾農活容易受傷,有你在,大家也安心。”
蘇婉點了點頭,低頭整理藥箱時,耳尖悄悄紅了。她來陽穀前,陳先生就說過“喬勸農使是個難得的少年英雄”,今日一見,果然和傳聞中一樣——不擺架子,對農戶真心實意,連講解農桑時的眼神都透著認真。
接下來的幾日,蘇婉漸漸融入了學堂的生活。她在堂屋角落設了個“醫藥角”,擺著藥箱、藥臼和曬乾的草藥,每天上午給農戶們看診,下午則跟著喬鄆學認農用藥草。這天午後,兩人蹲在學堂後的藥圃裡,蘇婉指著一株開著黃色小花的植物道:“這是蒲公英吧?能治瘡癰,沒想到還能當農藥用。”
“對,”喬鄆撥開蒲公英的葉子,露出根部的白色乳汁,“把這乳汁兌水,噴在菜苗上,能殺蚜蟲,比石灰水溫和,還不會傷苗。”他從袖中取出《農桑簡易法》的手稿,“我想在書裡加一章‘藥草妙用’,你懂藥,幫我看看這些記載對不對。”
蘇婉接過手稿,指尖劃過喬鄆清秀的字跡,上麵詳細記錄了二十多種藥草的用法,既有治病的方子,也有驅蟲、肥田的用途。“這裡寫的‘艾草熏田防螟蟲’是對的,”她指著其中一段,“不過最好是端午前後的艾草,曬乾後熏,效果更好。還有這個‘金銀花藤煮水澆苗’,能防白粉病,我爹的醫書裡也有記載。”
喬鄆聽得認真,從懷裡摸出一支炭筆,按照她的話修改手稿。陽光透過藥圃的籬笆,灑在兩人身上,蘇婉垂眸看他寫字時,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喬鄆抬筆時,正好撞見她專注的眼神,兩人都愣了一下,隨即錯開目光,臉頰不約而同地發燙。
“你對農桑也懂不少。”喬鄆率先打破沉默,試圖掩飾尷尬。
“小時候跟著爹在鄉下住過幾年,”蘇婉撥弄著蒲公英的花瓣,聲音輕了些,“見農戶們種地辛苦,就記下了些能幫上忙的法子。你編的這本書,真的能幫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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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鄆看著她眼底的真誠,心裡泛起一絲暖意。穿越到這個亂世,他見過太多爾虞我詐,蘇婉的純粹像一縷清風,讓他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些。“光有書還不夠,”他笑道,“得有人教、有人用,你願意幫我一起推廣嗎?”
“我願意。”蘇婉抬頭,眼睛亮得像盛滿了星光。
兩人正說著,周鐵急匆匆跑進來,手裡拿著一張揉皺的紙條:“鄆哥,拐子劉傳來的消息,黑虎被楊春說動了,答應考慮入夥梁山,條件是梁山幫他把壽張縣的對頭‘黃狼’除掉。”
喬鄆的臉色沉了下來。黑虎一旦入夥梁山,壽張山路的運糧通道就會被掐斷,甚至可能引梁山人馬進陽穀。“楊春還在壽張嗎?”
“在,黑虎留他在山裡住了,說是‘商議細節’。”周鐵點頭道,“拐子劉說,黑虎的老娘最近咳得厲害,黑虎心煩,楊春又送了不少藥材,他才鬆的口。”
喬鄆捏緊了紙條,指尖泛白。黑虎的軟肋是他老娘,若是能幫他治好老娘的病,或許還能挽回。他轉頭看向蘇婉,猶豫了一下道:“壽張有個農戶的老娘得了肺癆,久治不愈,你……能不能跟我去一趟?”
蘇婉立刻站起身,抓起藥箱:“當然能!肺癆拖不得,咱們什麼時候走?”她沒有多問,隻當是普通的農戶看病,眼神裡滿是關切。
喬鄆心中一暖,對周鐵道:“備兩匹快馬,再帶些常用的藥材和乾糧,明日一早就出發。”
當晚,喬鄆在賬房整理壽張的資料,蘇婉端著一碗熱粥走進來,還拿著一件縫補好的短褂。“聽周大哥說你忙到現在,先喝點粥暖暖胃。”她把粥放在桌上,將短褂遞過去,“下午見你褂子袖口破了,我幫你補了補,用了耐磨的粗線。”
喬鄆接過短褂,袖口處的破洞被細密的針腳縫補好,針腳整齊,還綴了一小朵淡青色的布花。“你還會做針線活?”他有些意。
“以前幫爹補過衣裳,”蘇婉坐在一旁,看著他喝粥,輕聲道,“壽張山路不好走,聽說還有山匪,你要小心。我備了些治外傷的金瘡藥,還有防蚊蟲的藥包,都放在你包袱裡了。”
喬鄆喝著溫熱的粥,心裡也暖暖的。穿越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他一直獨自打拚,習慣了凡事靠自己,蘇婉的細心關照,讓他第一次有了“不是一個人”的感覺。“謝謝你,蘇婉。”他抬頭,認真地看著她,“有你幫忙,我心裡踏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