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丘城的第一場冬雪,是在一個清晨悄然落下的。細碎的雪粒像撒了把鹽,落在城牆上的藤甲上,落在練兵場的長槍尖上,也落在百姓家煙囪冒出的暖煙裡。喬鄆推開城主府的木門,嗬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瞬間消散,門外的石階上,小豆子正踮著腳,用樹枝在積雪上畫著歪歪扭扭的“同心”二字——這是他昨天在學堂裡剛學會的詞。
“喬叔叔早!”小豆子看到他,立刻蹦跳著跑過來,小手上沾著雪,“俺剛才跟著周壯哥去偵查,城外的雪地上沒有陌生腳印,騰格爾的殘兵沒敢回來!”他從懷裡掏出個熱乎乎的烤紅薯,遞過來,“張奶奶給的,俺留了一個給你!”
喬鄆接過紅薯,指尖傳來暖意,笑著揉了揉他的頭:“豆子越來越能乾了,偵查得很仔細。走,帶你去看看工匠營的新家夥。”
工匠營的棚屋裡,暖意融融。李老爹正拿著鐵錘,敲打一塊燒紅的鐵板,火星濺在地上的積雪上,“滋啦”一聲化出小坑。王月瑤蹲在一旁,手裡編著新的“連環藤甲”,藤條裡摻了細鐵絲,還浸過桐油,摸起來又硬又韌。“喬主事來了!”李老爹放下鐵錘,指著地上的新武器,“這是俺們改的‘三發弩’,一次能射三支箭,射程比以前遠了五十步,專門對付騎兵!”
王月瑤也舉起手裡的藤甲:“俺這藤甲,雪水滲不進去,還能防住彎刀劈砍,給騎兵營的弟兄們穿正好。”她的手上沾著桐油,指關節處還有幾道新的凍瘡——這是連日熬夜編甲磨出來的。
喬鄆拿起三發弩,試著拉了拉弓弦,力道比普通弩機沉,卻更穩。“好東西!”他讚許地點頭,“儘快趕製,騎兵營和弓弩營都等著用。另外,戰俘的安置怎麼樣了?”
“還在商議呢,”周壯從外麵走進來,身上的雪粒還沒化,“草原戰俘有三百多,有的想回草原,有的願意留下來種地。石勇覺得該放回去,說能讓他們給騰格爾帶話,讓他不敢再來;但有些村長擔心放虎歸山,想讓他們做苦役抵債。”
喬鄆皺了皺眉,這確實是個難題。放回去能示好草原,卻怕他們再被騰格爾征召;留下來能補充勞力,卻怕他們心懷不滿生事。“先把願意留下的分開安置到各個村落,由村裡的老人們監督,教他們種地,”他沉吟道,“願意回去的,給他們備上乾糧和禦寒的棉衣,讓巴圖魯派人護送,順便帶話給草原各部落——安丘聯盟不主動惹事,但也不怕事,誰要是敢來犯,就像騰格爾一樣下場。”
正說著,巴圖魯的親兵匆匆趕來,臉上帶著焦急:“喬主事,巴圖魯首領請您立刻過去,草原那邊有急報!”
喬鄆跟著親兵趕到巴圖魯的臨時營帳,帳內的火盆燒得正旺,巴圖魯手裡捏著一張獸皮信,眉頭緊鎖。“騰格爾沒死,”他把信遞給喬鄆,“他逃回去後,拉攏了草原的白狼部和黑鷹部,現在有五萬騎兵,還在往其他部落送信,想再次聯合南下。更麻煩的是,他說安丘聯盟勾結草原部落,要‘清剿叛徒’,不少中立部落都動搖了。”
喬鄆看著信上潦草的狼頭印記,心裡一沉。騰格爾這是想顛倒黑白,孤立巴圖魯,同時給自己找南下的借口。“我們得幫你穩住中立部落,”他抬頭看向巴圖魯,“你有沒有熟悉的部落首領?我們可以派使者去送信,說明真相,再給他們送些中原的茶葉、布匹,示好結盟。”
巴圖魯點頭:“我認識幾個部落的首領,以前有過貿易往來。但使者得快,騰格爾的人肯定已經在路上了。”
“周壯,你帶兩個熟悉草原的戰俘,立刻出發,”喬鄆轉頭對剛趕來的周壯說,“路上小心,儘量避開騰格爾的人。”
周壯領命,立刻去準備。喬鄆剛走出巴圖魯的營帳,就看到城門口傳來一陣騷動,一名親兵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喬主事!城外來了一隊朝廷的人馬,說是京城派來的使者,要見您!”
“朝廷使者?”喬鄆愣了一下。安丘聯盟自成立以來,從未和朝廷打過交道,現在突然派使者來,是為了什麼?是拉攏,還是忌憚他們勢力壯大,要來打壓?
他快步走到城門,隻見城門外停著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馬車旁站著十幾個身穿錦袍的侍衛,為首的是個留著山羊胡的官員,正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著城門上的“聯村抗敵隊”旗幟。“你就是安丘聯盟的喬鄆?”官員看到他,語氣傲慢,“本官是吏部郎中王懷安,奉陛下旨意,前來巡查青州一帶的治安,順便看看你們這個‘聯盟’,到底是怎麼回事。”
喬鄆壓下心裡的不快,拱手道:“王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裡麵請,有什麼事,咱們到城主府細說。”
王懷安哼了一聲,拂袖上了馬車。侍衛們簇擁著馬車進城,街上的百姓們紛紛駐足觀望,臉上滿是好奇——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過朝廷的官員了。
城主府的議事廳裡,王懷安坐在主位上,接過蘇婉遞來的熱茶,卻沒喝,隻是慢悠悠地開口:“陛下聽說青州一帶匪患嚴重,還有草原騎兵侵擾,本以為這裡早已民不聊生,沒想到你們倒還過得不錯。不過,民間私組聯盟,私養兵馬,可是犯了朝廷的忌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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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勇一聽就炸了:“俺們組建聯盟,是為了打山賊、打草原騎兵,保護百姓!要是朝廷早點管,俺們用得著自己動手嗎?”
“放肆!”王懷安拍案而起,“你一個草莽匹夫,也敢對本官大呼小叫?朝廷自有朝廷的安排,輪得到你們來置喙?”
喬鄆按住石勇,平靜地說:“王大人,安丘聯盟自成立以來,從未做過違背朝廷、危害百姓的事。梁山賊寇、青州貪官、草原騎兵,都是我們自己擊退的,不僅沒給朝廷添麻煩,還守護了一方百姓。如果這也算‘犯忌諱’,那我們認了,但要解散聯盟,讓百姓再受欺壓,我們做不到。”
王懷安臉色鐵青,卻也知道安丘聯盟勢力不小,不能硬來。他緩和了語氣,從懷裡掏出一份聖旨:“陛下也知道你們護民有功,所以特意下了旨,封喬鄆你為青州防禦使,統管青州一帶的兵馬,安丘聯盟編入朝廷軍,由你統領。不過,朝廷有個條件——明年開春,你們要出兵草原,協助朝廷剿滅騰格爾的部落。”
眾人都愣住了,朝廷這是想拉攏安丘聯盟,讓他們去當“先鋒”,消耗實力。喬鄆心裡清楚,朝廷既想利用他們對抗草原,又想借機控製他們,一旦出兵草原,安丘聯盟的傷亡肯定不小,到時候朝廷再想收拾他們,就容易多了。
“王大人,出兵草原事關重大,需要和聯盟的村長們商議,”喬鄆沒有立刻答應,“而且,安丘聯盟剛經曆大戰,兵力和糧草都需要休整,就算要出兵,也得等明年夏天,準備充分了才行。”
王懷安眯了眯眼,知道喬鄆是在拖延,卻也沒辦法,隻能點頭:“好,給你們半個月時間商議,半個月後,本官要聽到答複。另外,朝廷會派五百名禁軍來‘協助’你們訓練,順便‘保護’朝廷的安全。”
這話一出,眾人都明白了——朝廷這是要安插眼線,監視他們。喬鄆表麵上答應,心裡卻已經開始盤算對策。
送走王懷安後,議事廳裡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朝廷這是沒安好心啊!”石勇攥著鐵鏈,氣得咬牙,“派禁軍來,分明是想盯著咱們!”
林衝歎了口氣:“朝廷忌憚我們勢力壯大,又想利用我們對抗草原,這是把我們架在火上烤。如果答應出兵,我們的兵力會受損;如果不答應,就是抗旨,朝廷可能會派兵來打我們。”
“那我們該怎麼辦?”小豆子也看出了不對勁,小聲問,“難道要跟朝廷打仗嗎?”
喬鄆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先假意答應,拖延時間。周壯去草原結盟,王月瑤和李老爹加快趕製武器,林衝繼續訓練兵馬,蘇婉儲備藥品。等我們和草原的中立部落結盟,實力更強了,再和朝廷談條件。”
他頓了頓,看向窗外的雪景:“另外,派些可靠的人盯著那些禁軍,看看他們的動向,防止他們搞小動作。俘虜裡願意回去的,儘快讓巴圖魯護送走,彆讓朝廷抓住把柄。”
接下來的半個月,安丘城再次忙碌起來。王月瑤和李老爹的工匠營裡,三發弩和連環藤甲源源不斷地造出來,堆得像小山;林衝的騎兵營在雪地裡訓練,馬蹄踏碎積雪,喊殺聲震得樹上的雪簌簌往下掉;蘇婉的醫館裡,藥香彌漫,她熬製了大量禦寒的湯藥,還研製出一種能預防凍瘡的藥膏,分發給士兵和百姓;小豆子則跟著周壯的探兵,偷偷監視著禁軍的動向,發現他們經常偷偷畫安丘的城防圖,還和青州府的殘餘勢力有聯係。
巴圖魯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周壯成功說服了草原的三個中立部落,他們答應和安丘聯盟、巴圖魯結盟,共同對抗騰格爾。騰格爾的拉攏計劃落空,反而因為之前的戰敗,勢力大減,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半個月後,王懷安再次來到城主府,催要答複。喬鄆當著他的麵,“答應”了出兵草原的要求,卻提出了條件:“出兵可以,但朝廷必須提供足夠的糧草和武器,禁軍不能乾涉我們的指揮,而且,青州府的貪官汙吏,必須由我們來處置,給百姓一個交代。”
王懷安沒想到喬鄆會提出這些條件,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答應了——朝廷急需安丘聯盟對抗草原,隻能先讓步。
送走王懷安後,喬鄆鬆了口氣,卻也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平靜。朝廷的野心,騰格爾的威脅,草原的複雜局勢,都像懸在頭頂的劍,隨時可能落下。
雪還在下,安丘城的燈火在雪夜裡顯得格外溫暖。喬鄆站在城牆上,望著遠處的草原方向,又看向京城的方向,眼神堅定。他知道,未來的路會更難走,但隻要安丘聯盟團結一心,隻要百姓還信任他們,就沒有跨不過的坎。
小豆子拿著一件新織的小藤甲跑過來,遞給他:“喬叔叔,這是王月瑤姐姐給你編的,說下雪天穿暖和,還能防箭。”喬鄆接過藤甲,摸了摸上麵細密的藤條,心裡滿是暖意。
“喬叔叔,明年出兵草原,俺也想去!”小豆子仰著小臉,眼裡滿是期待,“俺現在騎術可好了,還能射箭,能幫上忙!”
喬鄆笑著點頭:“好,等你再長大點,等我們準備充分了,就帶你去。但現在,你要好好讀書,好好訓練,成為一個能真正守護家園的人。”
小豆子用力點頭,握緊了小拳頭。雪地裡,他的身影和喬鄆的身影疊在一起,像兩座小小的山,守護著這座滿是煙火氣的城。而在遠方,無論是京城的宮殿裡,還是草原的帳篷中,新的謀劃已經開始,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等待著安丘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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