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片被詭異巨石汙染的枯木林,隊伍在愈發濃重的夜色中沉默前行。沒有人再說話,之前的騷動與驚懼被一種更深沉的、混雜著疲憊與未知恐懼的寂靜所取代。士兵們不時偷偷望向被淩霜牽著的阿信,眼神複雜,仿佛在看一個行走的、不可控的禁忌。
趙鐵山走在最前,步伐依舊沉穩,但緊繃的肩背透露著他內心的不平靜。他沒有再試圖盤問淩霜或阿信,隻是將警戒提到了最高,斥候放出的距離更遠,隊伍的行進也愈發謹慎。
淩霜能清晰地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怨念並未因遠離巨石而減弱,反而像是被驚擾的蜂群,變得更加活躍。那些無形的負麵能量纏繞著隊伍,試圖鑽入每個人心靈的縫隙。耳邊開始出現若有若無的低語,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於意識層麵,充滿了痛苦、怨恨與殺戮的渴望。
“……殺……殺光他們……”
“……好冷……好痛……”
“……回家……我想回家……”
“……背叛……都該死……”
這些低語如同冰冷的毒蛇,鑽進腦海,撩撥著每個人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與陰暗。幾名本就心神不寧的士兵開始眼神渙散,呼吸急促,握緊武器的手指關節發白。
“穩住心神!”趙鐵山低沉的喝聲如同暮鼓,暫時驅散了一些陰霾,“不過是些戰死鬼的殘念!彆被它們唬住了!”
但他的嗬斥效果有限。低語無孔不入,甚至開始幻化出模糊的、扭曲的視覺影像,在人們眼前一閃而過——猙獰的鬼臉、慘烈的死亡瞬間、家鄉親人的哭喊……
淩霜運轉內力,守夜人徽章持續散發著溫和的淨化波動,將試圖侵蝕她的低語隔絕在外。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阿信,少年依舊低著頭,對周圍的精神汙染毫無反應,仿佛自帶一層無形的屏障。是那布老虎的保護,還是他自身心靈封閉得太徹底?
又行進了約莫半個時辰,趙鐵山找到一處背靠斷崖、相對易守難攻的窪地,決定在此露宿過夜,恢複體力。無法生火,眾人隻能擠在冰冷的岩石下,靠著彼此的體溫和單薄的衣物抵禦越來越重的寒氣和深入骨髓的疲憊。
安排完哨位,趙鐵山走到淩霜和阿信所在的角落,扔過來兩塊用油紙包著的、黑乎乎的肉乾和一小袋清水。“吃點東西。”他的語氣生硬,但舉動已帶有一絲認可。
淩霜接過,道了聲謝。她將肉乾掰碎,混合著清水,再次嘗試喂給阿信。這一次,少年雖然沒有主動進食,但在淩霜將食物遞到嘴邊時,他微微張開了嘴,機械地吞咽了下去。
趙鐵山在一旁看著,忽然壓低聲音對淩霜道:“女娃……淩霜是吧?老子不管你們什麼來路,有什麼古怪。但現在咱們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這娃娃……”他指了指阿信,“他剛才那一下子,是‘那個’吧?”
淩霜心中一動,知道“那個”指的是超自然力量。“百夫長知道些什麼?”
趙鐵山臉上刀疤抽動,眼神望向漆黑的遠方,帶著一絲追憶和忌憚:“早年隨大軍征討南疆蠻族時,見過些裝神弄鬼的巫祭,有點邪門手段,但跟這娃娃剛才弄出的動靜不一樣。他那光……乾淨,像是廟裡供奉的那種……但這世道,乾淨的東西,往往死得更快。”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磐石營……也不是什麼安穩地方。最近營裡不太平,傳言有‘東西’混進去了,專門找身上帶‘氣’的人。你們到了那裡,最好也小心點。”
帶“氣”的人?是指擁有特殊能量或能力的人?淩霜若有所思。看來磐石營也並非單純的軍事據點,水也很深。
就在這時,負責警戒的一名哨兵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隨即是身體倒地的悶響!
“敵襲!”另一名哨兵淒厲的呐喊劃破了夜空!
窪地邊緣,黑暗中影影綽綽,數十個身影如同鬼魅般撲了上來!他們穿著破爛的敵方號衣,但動作迅猛得不像常人,眼中閃爍著與之前枯木林中骷髏幻影相似的幽光!他們不是活人士兵,而是被濃鬱怨念驅動的行屍!
“結陣!防禦!”趙鐵山瞬間躍起,長刀出鞘,怒吼聲響徹窪地。
疲憊的士兵們強打精神,依托斷崖和亂石,倉促組成一個簡陋的圓陣。刀槍碰撞聲、嘶吼聲、利刃入肉的悶響立刻充斥了小小的窪地。
這些行屍力量奇大,不畏疼痛,即使被砍斷手腳依舊瘋狂撲咬。更可怕的是,它們的攻擊似乎能引動人們內心的恐懼,低語聲在戰鬥中陡然放大,如同魔音灌耳,讓不少士兵動作變形,心神失守。
淩霜將阿信護在身後,破靈匕首已然在手。她沒有動用星殞之力,而是將空間之力附著在匕首上,每一次揮出,都能精準地切斷行屍體內的怨念核心,使其徹底癱軟。她的動作簡潔高效,在混亂的戰場上如同一道穩定的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