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營地就被一股熱騰騰的米香裹住了。兩個炊事兵正圍著大鐵鍋忙活,鍋裡的糙米煮得咕嘟作響,蒸汽順著鍋蓋的縫隙往外冒,引得幾個端著破碗的士兵在旁邊打轉,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鐵鍋,喉頭不自覺地滾動——自從三天前陳硯借到糙米,他們才算吃上了幾頓飽飯,再也不用靠挖老鄉的紅薯填肚子。
陳硯踩著沾露的黃泥走過來時,趙鐵柱正帶著三十多個士兵在武器堆旁“比武”——不是比拳腳,是比誰修的槍更利索。趙鐵柱手裡拿著一支剛打磨好的漢陽造,槍身泛著均勻的鐵色,他拉動槍栓,“哢嗒”一聲脆響,引得周圍士兵一陣叫好。
“營長!您看俺這槍,能打十發子彈不卡殼!”趙鐵柱舉著步槍跑過來,臉上帶著得意的笑,手上還沾著機油,“昨天您說讓俺當這個‘修槍隊’的頭,俺沒給您丟臉!”
陳硯接過步槍,掂了掂分量,又對著陽光檢查槍管——裡麵的汙垢被清理得乾乾淨淨,槍栓拉動時順滑流暢,比剛繳獲時強了不止一星半點。他笑著點頭:“好手藝!照這個速度,再過兩天,咱們就能湊齊八十支能打的槍,到了前線,至少能跟鬼子拚一拚。”
“那是!”趙鐵柱胸脯一挺,“俺們苗家漢子,彆的不行,手上的力氣還是有的!等修完槍,俺再教弟兄們練刺殺,保證讓鬼子嘗嘗苗刀的厲害!”
陳硯正想再說幾句,身後傳來王銳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他略顯慌張的呼喊:“營、營長!俺、俺發現東西了!您快來看看!”
王銳跑得滿頭大汗,粗布長衫的下擺被風吹得翻飛,手裡緊緊抱著一個暗紅色的木箱,木箱上還掛著一把銅鎖,鎖芯已經有些生鏽。他跑到陳硯麵前,把木箱放在地上,喘著粗氣說:“這是原營長的箱子,俺今天整理軍需倉庫時發現的,鎖著,俺沒敢撬……”
陳硯的目光落在木箱上。這箱子他有點印象,原身的記憶裡,這是他從貴州帶來的“私產箱”,平時看得比命還重,連王二狗都沒碰過。他蹲下身,手指撫過箱麵的木紋,能感覺到裡麵沉甸甸的,像是裝著不少東西。
“找把撬棍來。”陳硯對旁邊的士兵說。
很快,士兵拿來一根鏽跡斑斑的撬棍。陳硯接過撬棍,對準銅鎖的縫隙,用力一撬——“哢嗒”一聲,銅鎖應聲而斷。他掀開箱蓋,裡麵的東西讓周圍的士兵都屏住了呼吸。
箱子裡鋪著一層油紙,油紙上放著二十塊銀元,銀元邊緣泛著銀白色的光澤,上麵印著“光緒元寶”的字樣;銀元下麵,還壓著一小塊鴉片膏,大概有拳頭大小,黑褐色的膏體散發著刺鼻的氣味;最底下,是一塊玉佩,玉色發暗,邊緣有磕碰的痕跡,應該是原身家裡傳下來的物件。
“這、這是原營長藏的銀元!”王銳的聲音有點發顫,“俺之前整理賬冊時就覺得不對,原營長說他沒私藏錢,沒想到……沒想到藏在這裡!”
周圍的士兵瞬間炸了鍋,議論聲此起彼伏——
“他娘的!果然私藏了錢!俺們的餉就是被他換了銀元!”
“二十塊銀元啊!能買多少糙米!俺們之前餓肚子,他倒好,藏著銀元抽鴉片!”
“營長!您可得給俺們做主!這錢該分給弟兄們!”
幾個情緒激動的士兵甚至往前湊了湊,眼神裡滿是怒火,拳頭攥得咯咯響。陳硯能理解他們的憤怒——三個月沒發餉,有的士兵家裡還等著錢救命,原身卻把克扣的軍餉換成銀元藏起來,換誰都會生氣。
“都安靜!”陳硯站起身,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壓人的氣勢,周圍的議論聲瞬間消失,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這銀元,是原身克扣大家的軍餉換來的,理當歸還給大家。但現在,咱們最缺的不是銀元,是糧食,是能讓大家活下去、能打鬼子的糧食——這銀元,我打算換成糙米,全部分給大家,誰都不私吞一分。”
士兵們愣了愣,隨即爆發出一陣歡呼——他們以為陳硯會把銀元收歸己有,沒想到會換成糧食。那個十六歲的小兵甚至跳了起來,喊著:“營長英明!有糙米吃,俺能多殺幾個鬼子!”
趙鐵柱也激動地拍著大腿:“營長,您這主意好!銀元不能當飯吃,換成糙米才實在!俺去聯係附近的糧商,保證用最低的價錢換最多的糙米!”
“不用你去。”陳硯攔住他,目光掃過在場的士兵,“這銀元是大家的,怎麼處理,得讓大家看著。今天下午,咱們在營地中央燒了這箱子——不是真燒銀元,是燒原身的貪念,讓大家知道,以後咱們3營,再也沒有克扣軍餉的事。至於換糙米,讓王銳去,他是軍需官,賬算得清楚,不會讓大家吃虧。”
士兵們聽得眼睛發亮——燒箱子,燒的是原身的貪念,更是給他們一個定心丸。那個之前被克扣過糧餉的瘦高個士兵哽咽著說:“營長,俺們信您!隻要您不克扣糧餉,俺們跟著您,就算是死在前線,也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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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硯心裡一暖,彎腰把木箱蓋好,對王銳說:“你現在就去附近的張家莊,找張老財——上次借糙米時,他說有糧食要賣,你跟他說,二十塊銀元,能換多少糙米換多少,再要些鹽巴和乾菜,賬記得詳細點,回來給大家看。”
“俺這就去!”王銳用力點頭,抱著木箱就往營地外跑,腳步比平時快了不少——他現在是“王銳”,是陳硯信任的軍需官,再也不是那個隻會躲在後麵記賬的膽小文書了。
下午時分,營地中央的空地上,已經圍滿了士兵。空地上堆著幾根乾柴,陳硯抱著原身的木箱站在乾柴旁,趙鐵柱和幾個士兵拿著火把,站在旁邊待命。王銳已經從張家莊回來,手裡拿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二十塊銀元換糙米600斤、鹽巴10斤、乾菜5斤”,紙條被他舉得高高的,讓每個士兵都能看清。
“弟兄們,”陳硯的聲音在空地上回蕩,壓過了周圍的風聲,“這箱子裡,裝的是原身的貪念,是大家的血汗錢。今天,咱們燒了它,就是要告訴所有人,咱們3營,以後軍餉全公開,糧食優先分,我陳硯要是私吞一分錢、一斤糧,你們就燒了我的帳篷,把我綁去師部領罪!”
說完,他把木箱放在乾柴上,對趙鐵柱點頭:“點火。”
趙鐵柱舉起火把,猛地扔向乾柴——“轟”的一聲,乾柴被點燃,火焰迅速蔓延,舔舐著木箱的邊角,木箱很快被燒得發黑,冒出滾滾濃煙。周圍的士兵們屏住呼吸,看著燃燒的木箱,眼神裡滿是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解氣,更有對未來的期待。
火焰燒了半個時辰,才漸漸熄滅。木箱已經變成一堆黑炭,裡麵的銀元早就被王銳換成了糙米,此刻正堆在旁邊的糧袋裡,散發著淡淡的米香。陳硯走上前,用木棍撥開炭灰,對士兵們說:“原身的貪念,燒沒了;以後咱們3營的規矩,立起來了——軍餉公開,糧食均分,優先傷員和沒草鞋的弟兄,我跟大家吃一樣的飯,用一樣的槍,絕不搞特殊。”
“營長英明!”士兵們齊聲高呼,聲音響徹營地,連遠處的炊事兵都停下手裡的活,跟著喊了起來。
陳硯笑著揮手,讓王銳和趙鐵柱開始分糧。糧袋被打開,雪白的糙米傾瀉而出,王銳拿著小秤,按之前記好的名單分糧——傷員2斤半,普通士兵2斤,陳硯自己也領了2斤,跟大家一樣。
趙鐵柱捧著分到的糙米,激動地對身邊的士兵說:“俺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營長!跟著他,俺們肯定能打勝仗!”
那個十六歲的小兵捧著糙米,眼淚差點掉下來——他家裡窮,以前在老家從來沒吃過這麼多糙米,現在不僅能吃飽,還能跟著大家殺鬼子,他覺得自己沒白來當兵。
陳硯看著士兵們捧著糙米時的笑臉,心裡踏實了不少。他知道,這一把把糙米,比任何豪言壯語都管用——士兵們要的不多,不過是一頓飽飯,一個公平的待遇,一個能讓他們願意拚命的理由。
夕陽西下時,營地的炊煙又升了起來,這次的炊煙裡,滿是糙米的香氣。陳硯坐在武器堆旁,看著趙鐵柱帶著士兵們練刺殺,看著王銳在賬本上認真記錄今天的分糧情況,看著那個十六歲的小兵拿著分到的鹽巴,小心翼翼地包好,說要“留著給受傷的弟兄醃肉吃”。
遠處,淞滬戰場的炮聲隱約傳來,比昨天更近了些。陳硯知道,他們離前線越來越近了,但他不再像剛穿越時那樣焦慮——因為他身邊,已經有了一群願意跟著他的弟兄,有了能打鬼子的槍,有了能讓大家吃飽飯的糧食。
他摸了摸懷裡的老草鞋,那是他穿越的信物,也是他的初心。他在心裡默念:“放心吧,那些犧牲的黔軍弟兄,我會帶著這支隊伍,在淞滬戰場上,為你們爭一口氣,為貴州的父老爭一口氣。”
這時,王銳拿著賬本走過來,臉上帶著笑:“營長,今天的賬記好了,600斤糙米全部分完,沒剩一兩,您看看?”
陳硯接過賬本,看了一眼,上麵的數字清晰明了,每個士兵的名字後麵都標著分到的糧食,連他自己的名字後麵,也寫著“糙米2斤”。他笑著把賬本還給王銳:“不用看,我信你。以後這軍需,就交給你了,彆讓弟兄們失望。”
王銳用力點頭,把賬本抱在懷裡,像是抱著稀世珍寶。陳硯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清楚,這支黔軍3營,正在一點點變好,從一盤散沙,變成一把能刺穿鬼子胸膛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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