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12日巳時,晨霧剛散,陽光斜斜地照在土坡上的假機槍上,裹著黑布的竹竿在光線下泛著啞光,不仔細看,真能讓人誤以為是兩挺待命的捷克式。陳硯蹲在戰壕邊,手裡拿著一塊從日軍陣地撿來的炮彈碎片,正對著陽光觀察——碎片邊緣鋒利,能清晰看到“九二式榴彈炮”的鑄痕,是昨天日軍進攻時留下的,這意味著對方的重火力還在,絕不能掉以輕心。
“營長!俺們把真機槍都檢查遍了,撞針、槍管都沒問題,子彈也壓滿了,就等鬼子來!”趙鐵柱光著膀子跑過來,古銅色的皮膚上沾著機油,手裡還攥著塊擦槍布,“假機槍那邊也插了蘆葦,風一吹跟真的一樣,鬼子的偵察機要是來,肯定被騙!”
陳硯點點頭,把炮彈碎片遞給趙鐵柱:“這是九二式榴彈炮的碎片,鬼子的重火力沒撤,等下要是炮轟,讓弟兄們先躲進防炮洞,彆硬扛。另外,川軍張營長那邊有消息沒?昨天分了糧,要是他們那邊有動靜,讓通訊兵及時報信。”
“還沒消息,不過俺派去護送的弟兄說,川軍弟兄正煮稀粥呢,看樣子能撐幾天。”趙鐵柱把碎片揣進懷裡,“俺已經跟各連帶了話,要是川軍那邊喊支援,俺們立刻派弟兄過去,絕不耽誤!”
王銳這時也從物資庫趕來,手裡的小本子翻得嘩嘩響:“營長,糧食還剩600斤,省著點吃能撐四天;草藥夠醫療棚用三天,林護士說今天再去附近采點蒲公英,能多撐兩天;師部的迫擊炮排還在,排長說願意跟咱們一起等鬼子進攻。”
“好。”陳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讓炊事兵現在就煮稀粥,給弟兄們墊墊肚子,尤其是守前沿的,等下可能要硬仗。”
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清脆的馬鞭響——是88師的通訊兵,後麵還跟著個熟悉的身影,穿著筆挺的黃呢子軍裝,手裡握著文明棍,正是副官劉彪。
陳硯心裡一沉——按之前俘虜岡村的供詞,日軍今天拂曉會發起第二次進攻,師部按理說早就該派人間諜報,劉彪現在才來,比預計晚了整整三個時辰,這裡麵肯定有貓膩。
“陳石營長,忙著呢?”劉彪勒住馬,居高臨下地看著陳硯,文明棍在馬鐙上敲得“噠噠”響,“師部剛收到消息,日軍3師團今天午時會進攻你們防區,讓你們做好準備,彆到時候丟了陣地,給88師丟臉。”
午時?陳硯心裡冷笑——俘虜明明說拂曉,劉彪卻故意推遲四個時辰,要是他沒提前準備,現在接到通知,連加固工事的時間都沒有,這不就是明擺著讓3營當炮灰?
“劉副官,師部怎麼現在才通知?”陳硯裝作疑惑的樣子,目光落在劉彪身後的通訊兵身上,“按規矩,這種緊急情報,不該派騎兵連夜送嗎?”
劉彪眼神閃了一下,隨即擺出傲慢的姿態,用文明棍指了指戰壕:“師部事務繁忙,嫡係部隊的補給還沒安排完,哪有空管你們黔軍的事?能通知你們,已經是給你們臉了,彆不知好歹!”
旁邊的趙鐵柱聽得火冒三丈,擼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論,卻被陳硯一把拉住。陳硯知道,現在跟劉彪硬拚沒用,他是師部副官,真鬨到孫元良那裡,吃虧的還是3營,不如先順著他,等打退鬼子,再看他怎麼說。
“多謝劉副官通知,我們這就準備。”陳硯語氣平靜,轉身對王銳說,“去把各連的班長叫來,布置防禦,按之前的計劃來。”
劉彪見陳硯沒反駁,心裡更得意了,催馬走到戰壕邊,探頭往裡看——這一看,他的臉色瞬間變了:戰壕裡的排水溝暢通無阻,麻袋掩體堆得齊腰高,士兵們正有條不紊地檢查武器,有的在往手榴彈上纏布條增加爆炸碎片),有的在防炮洞裡鋪稻草,哪裡像是剛接到通知的樣子,分明是早有準備!
“你們……你們早就知道日軍要進攻?”劉彪的聲音有些發顫,文明棍差點從手裡掉下去,“誰告訴你們的?師部可沒提前通知!”
“哦,劉副官說這個啊。”陳硯靠在掩體上,慢悠悠地說,“昨天抓了個日軍俘虜,審出來的,說今天拂曉進攻,我們就提前做了準備。沒想到師部的通知這麼晚,幸好有俘虜的情報,不然今天還真麻煩了。”
劉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嘴裡嘟囔著:“俘虜的情報能信嗎?說不定是鬼子故意放的假消息,你們也就是運氣好……”
“運氣好也好,情報準也罷,隻要能守住陣地,不丟88師的臉,不就行嗎?”陳硯打斷他,語氣裡帶著一絲嘲諷,“劉副官要是沒事,就先回去吧,等下鬼子來了,這裡不安全。要是師部有後續命令,再派通訊兵來就行。”
劉彪被噎得說不出話,騎在馬上,看著3營嚴陣以待的樣子,心裡又氣又急——他本來想借日軍的手,讓3營吃個大虧,最好傷亡慘重,這樣就能在孫元良麵前告陳硯一狀,說他“指揮不力”,沒想到陳硯居然靠俘虜的情報提前做了準備,算盤全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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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們自己小心,要是丟了陣地,彆怪我沒提醒!”劉彪撂下一句硬話,狠狠抽了馬一鞭子,帶著通訊兵狼狽地跑了,馬尾巴甩起的泥土濺了他一褲腿,卻顧不上擦。
看著劉彪的背影,趙鐵柱忍不住啐了一口:“這狗官!肯定是故意推遲通知,想讓咱們送死!下次再敢來,俺非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彆衝動。”陳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是師部副官,現在還動不得。不過這次的事,咱們得記著,以後跟師部打交道,多留個心眼,彆再被他算計。”
剛說完,遠處就傳來一陣尖銳的防空哨聲——日軍的偵察機來了!陳硯抬頭望去,兩架銀灰色的飛機從雲層裡鑽出來,機翼上的太陽旗格外刺眼,正朝著3營防區盤旋。
“隱蔽!彆讓鬼子看出破綻!”陳硯大喊一聲,士兵們立刻鑽進防炮洞,隻留幾個哨兵趴在掩體後,假裝慌亂地調整假機槍,故意讓偵察機看到“忙碌”的樣子。
偵察機飛得很低,機翼幾乎擦著樹梢,飛行員顯然在確認3營的防禦情況。當他看到土坡上立著的十挺“機槍”,還有戰壕裡“慌亂”的士兵,猶豫了一下,沒敢低空掃射,很快就掉頭飛走了——顯然是被假機槍騙了,以為3營有重火力,不敢輕易發起空襲。
“成了!鬼子的偵察機被騙了!”周明軒從通訊點跑出來,興奮地揮著手裡的電台,“師部的迫擊炮排也看到了,排長說鬼子肯定會以為咱們不好惹,進攻時會更謹慎!”
陳硯鬆了口氣,剛想讓士兵們出來,就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沉悶的炮聲——日軍的榴彈炮開始試射了!橘紅色的火光在蘊藻浜對岸亮起,緊接著,炮彈呼嘯著飛來,落在3營防區外圍,炸起一片泥土。
“躲進防炮洞!”陳硯大喊,自己率先跳進旁邊的防炮洞。趙鐵柱也跟著鑽進來,手裡還握著輕機槍的槍管,興奮地說:“營長,鬼子真來了!俺們的工事肯定能扛住,等下讓他們嘗嘗俺的機槍!”
日軍的炮轟持續了一刻鐘,炮彈大多落在假機槍附近,顯然是把那些竹竿當成了真目標。土坡上的蘆葦被炸得亂飛,黑布也被彈片劃破,露出裡麵的竹竿,卻沒傷到一個士兵——這就是提前挖防炮洞的好處,再加上劉彪推遲通知時,他們早就把真機槍轉移到了戰壕兩側的隱蔽位置,鬼子的炮火全打在了空處。
炮聲一停,陳硯立刻喊:“都出來!準備反擊!鬼子要衝鋒了!”
士兵們從防炮洞裡鑽出來,有的拍掉身上的泥土,有的檢查武器,臉上沒有絲毫慌亂。趙鐵柱抱著輕機槍,趴在戰壕裡,槍口對準蘊藻浜對岸,手指扣在扳機上,眼睛死死盯著遠處——日軍的士兵正端著步槍,密密麻麻地衝過來,比昨天還多,顯然是把3營當成了“軟柿子”。
“等鬼子到五十米再打!”陳硯趴在趙鐵柱旁邊,手裡的漢陽造已經上了膛,“趙鐵柱,先打衝在最前麵的,打亂他們的隊形!”
“知道了!”趙鐵柱的呼吸漸漸平穩,當第一個日軍士兵踏入五十米範圍時,他猛地扣下扳機——“噠噠噠!”捷克式輕機槍的怒吼瞬間響徹戰場,子彈像暴雨般掃向日軍隊列,衝在最前麵的日軍像割麥子一樣倒下,後麵的士兵愣了一下,想繼續衝,卻被後續的子彈逼得連連後退。
“扔手榴彈!”陳硯大喊一聲,士兵們立刻抓起懷裡的手榴彈,拉響引線,朝著日軍密集的地方扔過去——“轟隆!轟隆!”爆炸聲此起彼伏,日軍的隊列徹底亂了,有的趴在地上不敢動,有的掉頭往回跑,還有的被彈片劃傷,躺在地上慘叫。
川軍1營那邊也傳來了槍聲——張營長果然守信用,聽到3營這邊開戰,立刻派了兩個班過來支援,從側翼發起進攻,日軍腹背受敵,更是亂作一團。
戰鬥持續了半個時辰,日軍的衝鋒被一次次打退,地上躺滿了他們的屍體,3營這邊卻隻傷了三個士兵,還是被流彈擦到的輕傷。劉彪之前說的“午時進攻”,最終以日軍的潰敗告終,連蘊藻浜的河對岸都沒過來。
打掃戰場時,王銳拿著繳獲的日軍軍旗,走到陳硯麵前,笑著說:“營長,您看!鬼子的軍旗都被咱們繳獲了!劉彪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氣歪臉!”
陳硯接過軍旗,上麵的太陽旗已經被彈片劃破,邊緣還沾著血。他看著遠處的師部方向,心裡默念:劉彪,這次算你運氣好,下次再敢使壞,我絕不會再忍。
夕陽西下時,3營的士兵們圍在炊事棚旁,喝著熱粥,吃著剩下的罐頭,臉上滿是興奮。趙鐵柱光著膀子,正給弟兄們講剛才打鬼子的經過,手舞足蹈,引得眾人哈哈大笑。林晚在醫療棚裡給輕傷的士兵換藥,李娟在旁邊幫忙,偶爾傳來幾句說笑。
陳硯站在土坡上,望著蘊藻浜的河水,心裡清楚——劉彪的算計雖然落空了,但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以後的日子裡,還會有更多的刁難等著3營。但隻要他們能像今天這樣,提前準備、團結一心,再加上川軍的支援,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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