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13日，晨光透過醫療棚的粗布縫隙，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林晚坐在稻草鋪就的臨時工作台前，手裡捏著一根細針，正專注地縫補著一塊深灰色粗布——布上已經繡好了半個“平”字，銀灰色的線在布麵上走得整齊，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見接頭。旁邊的李娟抱著一堆剛采來的蒲公英，正小心地去除根部的泥土，見林晚縫得入神，連針鼻穿線歪了都沒察覺，忍不住輕聲提醒：“林護士，線歪了，得重新穿。”
林晚猛地回神，低頭一看，果然，線頭歪歪扭扭掛在布上，她笑著搖搖頭，咬斷線頭重新穿針：“光顧著想事了，差點縫錯。”她把那塊粗布舉起來，對著光看了看——布是從商會送來的物資裡挑的，厚實耐磨，正好能做個子彈袋，比陳硯現在用的舊布袋子結實多了。
“林護士，您這是給……給營長做的吧？”李娟放下蒲公英，眼裡帶著好奇——自從林晚來3營，雖然嘴上沒說，但每次陳硯來醫療棚，她都會多問幾句前線的情況，上次陳硯被流彈擦破胳膊，她更是守了大半夜。
林晚的耳尖微微發紅，卻沒否認，隻是加快了手裡的針腳：“他總衝在最前麵，現在子彈多了，舊袋子裝不下，還容易掉。做個新的，能裝得規整些，也安全。”她說著，手指在布上比劃著“安”字的筆畫，心裡卻想著昨天的場景——陳硯蹲在戰壕邊，手裡拿著日軍的炮彈碎片，眉頭皺得緊緊的，陽光照在他臉上，能看到眼角的細紋，那是連日征戰留下的痕跡。
“營長確實辛苦，每天查崗到半夜，昨天還幫著炊事兵煮粥，怕弟兄們餓肚子。”李娟湊過來，看著布上的“平”字，“這個字繡得真好看，要是再繡個‘安’，就是‘平安’，多吉利。”
“嗯，就是想繡‘平安’。”林晚點點頭，針腳更快了，銀灰色的線在布上遊走，很快，“安”字的最後一筆也收了尾，兩個字並排繡在子彈袋的側麵，不大不小，正好能看清，卻又不張揚。她把子彈袋翻過來，檢查了一遍縫線，確認沒有鬆動的地方，才滿意地放下針。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是陳硯，他剛從前沿查崗回來，軍裝上沾著些泥土，手裡還攥著個空彈殼，是昨天打退日軍後撿的，想給醫療棚當藥杵用。“林護士，傷員情況怎麼樣？昨天那幾個輕傷的，今天能歸隊嗎？”
林晚連忙把子彈袋疊好，藏在身後，站起身迎上去：“恢複得都不錯，有三個能歸隊了，剩下的還得再養兩天。你怎麼來了？不應該在前沿嗎？”
“過來看看，順便給你們送個東西。”陳硯把空彈殼遞過去，“這玩意兒結實，能搗草藥，比石頭好用。”他說著，目光落在林晚身後——粗布的邊角從她胳膊下露出來，還能看到繡著的“平”字一角。
林晚的臉更紅了，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子彈袋從身後拿出來，遞到陳硯麵前：“這個……給你的。你現在用的袋子太舊了，裝不了多少子彈，還容易磨破。這個是新做的，能裝二十發，還結實。”
陳硯愣住了，伸手接過子彈袋——粗布厚實，握在手裡很沉實，側麵的“平安”兩個字繡得規整，銀灰色的線在深灰布上很顯眼，能看出縫的時候很用心，每個針腳都藏得很好，沒有線頭外露。他捏著子彈袋的邊角，能感覺到布料上殘留的體溫，心裡突然暖暖的，像揣了個熱水袋。
“你……你特意做的？”陳硯的聲音比平時輕了些，他低頭看著“平安”兩個字，想起之前每次來醫療棚，林晚都會問“你今天沒受傷吧”，想起上次他被流彈擦傷，她緊張地用鹽水清洗傷口，手指都在發抖。
“也不是特意，就是看你袋子舊了，正好有塊布。”林晚彆過臉，看著旁邊的蒲公英，“你是營長，得活著指揮大家，不能出事。這個袋子……希望能讓你平平安安的。”
旁邊的李娟看著兩人，偷偷笑了，抱起蒲公英往醫療棚裡麵走：“俺去把草藥晾上，你們慢慢說。”
戰壕裡的士兵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趙鐵柱光著膀子路過，看到陳硯手裡的子彈袋，忍不住喊：“營長，林護士給您做新袋子啦？這上麵還繡著字，真好看！俺也想要一個！”
陳硯瞪了他一眼，卻把子彈袋攥得更緊了，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彆起哄！林護士是看我舊袋子破了，才做的。你想要，讓炊事兵給你縫個布袋子，彆在這添亂。”
趙鐵柱笑著跑開了，嘴裡還喊著：“俺就說說，俺知道這是林護士給您的心意！”
林晚的臉更紅了，卻走上前，幫陳硯把舊袋子裡的子彈倒出來，裝進新袋子裡：“你試試，看合不合適。這袋子我留了活口，要是覺得緊，還能放寬點。”
陳硯順從地伸過胳膊，林晚把新子彈袋係在他的腰間，調整著帶子的長度——帶子不長不短，正好貼合腰線，裝了二十發子彈後，袋子鼓起來卻不晃，比舊袋子舒服多了。“這樣正好，跑起來也不會掉。”林晚退後一步，打量著，眼裡滿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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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硯低頭看了看腰間的子彈袋，又看了看林晚，認真地說：“謝謝你，林護士。這個袋子，我會一直帶著，不會弄丟。”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也注意安全，醫療棚離前沿近，要是炮轟，記得先躲進防炮洞，彆硬扛。”
“我知道。”林晚點點頭，眼裡閃著光，“我還要給你換藥，給弟兄們治傷，不會有事的。”
王銳這時也從物資庫趕來，看到陳硯腰間的新子彈袋，眼睛一亮：“營長，這袋子真好看！林護士的手真巧！俺剛才盤點物資，糧食還剩550斤，夠吃三天；草藥夠四天的，周明軒說師部的電台信號穩定，這次不會再被劉彪耽誤了。”
“好。”陳硯收起情緒，恢複了平時的沉穩，“讓周明軒多跟師部聯係，尤其是迫擊炮排，要是鬼子來，讓他們提前準備。另外，川軍張營長那邊有消息沒？昨天分了糧，要是他們那邊有情況，及時報信。”
“還沒消息，不過通訊兵說，川軍那邊很安靜，應該在休整。”王銳說著，又看了一眼陳硯的子彈袋，“營長，您這袋子要是臟了，讓俺給您洗，保證不把字洗花。”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陳硯拍了拍子彈袋，心裡卻想著，這袋子不僅是裝子彈的，更是林晚的牽掛，得好好護著。
臨近中午，日軍的偵察機又來了，在3營防區上空盤旋。陳硯帶著趙鐵柱和周明軒躲在掩體後，看著偵察機的動向——飛機飛得很低，顯然是在確認3營的防禦，當它看到土坡上的假機槍，還有戰壕裡巡邏的士兵，猶豫了一下，沒敢俯衝，很快就掉頭飛走了。
“還是假機槍管用，鬼子果然被騙了！”周明軒興奮地說，“師部的迫擊炮排也看到了，排長說要是鬼子今天進攻，他們肯定能提前支援。”
陳硯點點頭，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腰間的子彈袋——布料厚實，“平安”兩個字硌在手心，讓他心裡踏實了不少。他看著遠處的日軍陣地，心裡默念：有弟兄們的團結，有林晚的牽掛，還有這裝滿子彈的新袋子，不管鬼子來多少，他都能守住這蘊藻浜，守住這些弟兄，也守住這份牽掛。
夕陽西下時，營地漸漸安靜下來，炊事兵煮好了稀粥，士兵們圍著灶台吃飯，偶爾傳來幾句說笑。林晚在醫療棚裡給最後一個傷員換藥，李娟在旁邊幫忙，燈光下，兩人的影子映在牆上，很是溫馨。陳硯站在戰壕邊，望著蘊藻浜的河水，腰間的子彈袋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晃動，銀灰色的“平安”二字在夕陽下泛著光。
他知道，明天或許還會有炮火，還會有傷亡，但隻要這子彈袋在，隻要林晚和弟兄們在，他就有勇氣繼續戰鬥，繼續守護這來之不易的陣地，守護這些願意跟他一起拚命的人。而林晚繡在子彈袋上的“平安”，不僅是對他的祝福，更是對整個3營的期盼，這份期盼，會成為他們在血戰中活下去的力量。
遠處的日軍陣地亮起了燈火，隱約傳來集合的哨聲，顯然，他們還沒放棄。陳硯握緊了腰間的子彈袋，轉身對身邊的士兵們喊道：“都早點休息，養足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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