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14日午後,醫療棚的粗布簾被硝煙染得發黑,林晚蹲在稻草鋪前,正小心翼翼地為李老栓整理遺容。她用沾了溫水的紗布輕輕擦拭老人臉上的血汙,將他蜷曲的手指慢慢捋直——李老栓的手裡還攥著半截槍托,木紋裡嵌著的泥垢,是這片陣地最後的印記。李娟站在旁邊,手裡捧著剛疊好的粗布軍裝,眼淚無聲地滴在衣料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
“林護士,前沿又送來傷員了!三個,都在左翼散兵坑,離鬼子陣地太近,炮火還沒停!”通訊兵的喊聲突然從棚外傳來,帶著急促的喘息,“其中一個腿被彈片炸傷,血流得厲害,再沒人救就……”
林晚猛地站起身,手裡的紗布“嘩啦”掉在地上。她顧不上撿,抓起旁邊的急救包就往外衝,白大褂的下擺被風掀起,露出裡麵沾著草藥汁的褲腿——那是早上搶救傷員時蹭上的,此刻卻顧不上整理。“李娟,拿上夾板和止血帶,跟我走!”
“林護士,太危險了!鬼子還在炮擊!”李娟追上來,拉住她的胳膊,聲音發顫,“營長說了,讓咱們等炮火停了再去,您彆冒險!”
“等不了!”林晚掙開她的手,目光望向左翼——那裡的硝煙還在翻滾,隱約能聽到炮彈的尖嘯聲,“傷員在流血,多等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我是醫護,不能看著他們死在那裡!”
她說著,已經衝進了戰壕。午後的陽光被硝煙遮得昏暗,戰壕裡的積水混著血,踩上去“啪嗒”作響。剛跑過李老栓犧牲的位置,一顆炮彈就落在不遠處,“轟隆”一聲,泥土和碎石像暴雨般砸下來,林晚下意識撲倒在地,急救包被壓在身下,裡麵的紗布散落出來,混在泥水裡。
“林護士!您沒事吧?”趙鐵柱的聲音從前麵傳來,他正帶著幾個士兵加固重機槍陣地,看到林晚,連忙跑過來,“您怎麼來了?這裡太危險,快回去!”
“有傷員在散兵坑,我去救他們。”林晚爬起來,拍掉身上的泥土,撿起散落的紗布塞進急救包,“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能行。”
趙鐵柱還想勸,卻見林晚已經貓著腰往前跑,古銅色的臉上滿是焦急,卻也知道攔不住——從林晚來3營那天起,她就從沒在傷員麵前退縮過,哪怕是炮火最密集的時候。“俺派兩個弟兄跟你去!”趙鐵柱喊著,對身邊兩個士兵揮手,“保護好林護士!彆讓她出事!”
兩個士兵立刻跟上去,手裡的漢陽造時刻對準日軍方向,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林晚很快找到第一個傷員,是2連的老兵,右腿被彈片炸開一道大口子,鮮血浸透了褲腿,正順著褲腳往下淌,他咬著牙,手裡還攥著步槍,卻連抬起的力氣都沒有。
“忍著點,我先給你止血!”林晚蹲下身,撕開他的褲腿,傷口裡還嵌著細小的碎石,她用鹽水小心衝洗,再撒上磺胺粉——這是僑商送來的特效藥,她一直省著用,此刻卻毫不猶豫全撒在傷口上。士兵疼得渾身發抖,卻沒哼一聲,隻是看著林晚額頭上的汗,低聲說:“林護士,彆管俺了,去救彆人……”
“彆說話,保存體力。”林晚打斷他,快速用繃帶加壓包紮,“你還能殺鬼子,不能就這麼倒下。”
剛包紮好,又一顆炮彈呼嘯而至,兩個保護的士兵立刻將林晚和傷員撲倒在地。彈片“嗖”地擦過林晚的胳膊,劃開一道血口,血珠瞬間滲出來,滴在傷員的褲腿上。“林護士,您受傷了!”士兵驚呼,想幫她包紮。
“先救下一個!”林晚按住胳膊的傷口,站起身望向不遠處的另一個散兵坑——那裡躺著兩個傷員,一個抱著胸口,一個蜷著腿,顯然傷得不輕。她不顧胳膊的疼痛,提著急救包就跑過去,白大褂的袖子已經被血染紅,在硝煙裡格外刺眼。
第二個傷員是個新兵,胸口被彈片劃傷,呼吸微弱。林晚剛要檢查,就聽到日軍的重機槍聲突然響起,子彈掃在散兵坑的邊緣,泥土飛濺。“快把他抬下去!”林晚對士兵喊,自己則蹲在第三個傷員身邊——這個傷員的腿斷了,骨頭都露了出來,臉色慘白得像紙。
“堅持住,我給你上夾板!”林晚咬著牙,忍著胳膊的疼痛,從急救包裡拿出夾板,讓士兵幫忙固定。就在這時,一顆炮彈落在離散兵坑不到十米的地方,衝擊波將林晚掀翻,她重重摔在泥裡,急救包飛了出去,裡麵的藥品撒了一地。
“林護士!”陳硯的吼聲從戰壕那頭傳來。他剛在前沿調整完重機槍位置,就看到林晚被衝擊波掀翻,心臟瞬間揪緊,手裡的漢陽造都忘了放下,瘋了似的衝過來。
趙鐵柱也跟著跑過來,一把將林晚從泥裡扶起來,看到她胳膊上的傷口,又看了看散落的藥品,眼裡滿是怒火:“他娘的鬼子!俺們跟他們拚了!”
“彆衝動!先救傷員!”林晚推開趙鐵柱,掙紮著爬起來,去撿散落的藥品,手指被地上的彈片劃破,卻顧不上疼,“傷員還等著治,不能讓藥品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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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硯蹲下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語氣帶著從未有過的嚴厲:“你先處理自己的傷口!再這麼拚,你倒下了,誰來救弟兄們?”他說著,從懷裡掏出林晚之前給他的紗布——那是縫子彈袋剩下的邊角料,上麵還帶著半根銀灰線,此刻卻用來包紮她的傷口。
林晚愣了一下,看著陳硯認真的眼神,喉嚨發緊,卻還是小聲說:“還有兩個傷員沒處理……”
“我讓趙鐵柱帶弟兄把他們抬回醫療棚,你現在跟我回去。”陳硯不由分說,扶著她往醫療棚走,又對身邊兩個士兵下令,“你們倆留在醫療棚外,任何人不準讓林護士再去前沿!要是日軍炮擊,第一時間把她護進防空洞!”
“是!”士兵齊聲應道,目光堅定——他們都看在眼裡,林晚為了救傷員,好幾次差點沒命,現在有營長的命令,一定要護住她。
回到醫療棚,李娟連忙接過林晚,幫她脫下染血的白大褂,看到胳膊上的傷口,眼淚又掉了下來:“林護士,您怎麼這麼傻,不知道躲著點嗎?”
“傻什麼,這是我的本分。”林晚笑了笑,卻疼得皺起眉,“快幫我處理傷口,還有傷員要治,不能耽誤。”
陳硯站在旁邊,看著李娟為林晚包紮,心裡的石頭才落地。他走到醫療棚外,望著前沿的方向——趙鐵柱已經把傷員抬了回來,正往這邊走,日軍的炮擊漸漸稀疏,卻依舊沒停。他摸了摸腰間的“平安”子彈袋,突然覺得這兩個字不僅是對自己的期盼,更是對林晚、對所有弟兄的守護。
“王銳!”陳硯喊來後勤官,“給醫療棚送兩麻袋乾稻草,再把僅剩的磺胺粉都送過去,優先給林護士用。另外,在醫療棚周圍堆上麻袋,能擋點彈片。”
“俺這就去!”王銳跑著去安排,心裡也明白,林晚是3營的“救命稻草”,絕不能讓她出事。
林晚處理完自己的傷口,立刻又投入到救治中。第一個腿傷的老兵被抬進來,她仔細檢查包紮,確認沒有感染;胸口受傷的新兵需要靜養,她讓李娟鋪好稻草,還把自己的薄毯蓋在他身上;斷腿的傷員需要夾板固定,她忍著胳膊的疼痛,一點點調整夾板的位置,確保他不會疼得太厲害。
趙鐵柱站在醫療棚外,看著裡麵忙碌的林晚,又看了看遠處李老栓的墳,心裡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守住陣地,不讓更多弟兄受傷,也不讓林晚再冒這麼大的險。他轉身回到重機槍陣地,握緊槍管,眼神比之前更堅定——這挺繳獲的九二式重機槍,以後不僅要殺鬼子,還要保護好醫療棚裡的人。
夕陽西下時,日軍的炮擊終於停了。醫療棚裡的傷員都得到了妥善處理,林晚靠在稻草上,才覺得渾身酸痛,胳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卻看著傷員們安穩的睡顏,露出了微笑。李娟遞過來一碗熱米湯,小聲說:“林護士,您喝點吧,從中午到現在,您一口東西都沒吃。”
林晚接過碗,剛喝了一口,就看到陳硯走進來,手裡拿著一塊糙米餅——是炊事兵特意留的,還熱著。“吃點餅,光喝米湯不管用。”他把餅遞過去,目光落在她胳膊的紗布上,“傷口彆碰水,明天我讓王銳給你找塊乾淨的布,把紗布換了。”
“謝謝。”林晚接過餅,咬了一口,心裡暖暖的。外麵傳來士兵們的聲音,有的在加固戰壕,有的在清點彈藥,還有的在給李老栓的墳上添土,雖然疲憊,卻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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