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19日黃昏,上海貴州商會後門巷弄。夕陽把弄堂的青石板染成暖橙色,五輛騾馬大車並排停在牆角,車板上堆著鼓鼓囊囊的粗布糧袋,袋口露出的糙米顆粒飽滿,是趙會長托僑商從蘇州鄉下收來的新糧。王銳蹲在車旁,手指劃過糧袋縫線,每袋都按他的要求縫了三道加固線——昨晚商會夥計說“日軍巡邏隊最近愛搜糧車,得防著他們劃破袋子檢查”,他特意讓重新縫過,此刻摸著結實的針腳,心裡踏實了些。
“王軍需官,都檢查好了?”趙會長的管家周福提著一盞馬燈走過來,燈芯撚得很暗,怕引來日軍崗哨的注意,“這五車糧共1500斤,還有20斤鹽巴藏在最後一輛車的夾層裡,您記著點。”
王銳點點頭,從懷裡掏出個油布包,裡麵是張手繪的路線圖,用炭筆標著“避崗點”和“應急小路”:“周管家放心,俺們按您說的走——先穿三條小巷到蘇州河碼頭,再沿河邊小路繞開日軍的卡子,最後從蘊藻浜支流上岸,保證糧車安全到營地。”
說話間,二十名士兵背著漢陽造,腰間彆著匕首,悄無聲息地聚到弄堂口。領頭的是趙鐵柱手下的老兵李根生,臉上有道刀疤,是之前和日軍白刃戰留下的,他拍了拍王銳的肩膀:“王軍需官,俺們都準備好了,您指哪俺們打哪,要是遇到鬼子,俺們先上!”
王銳攥了攥手裡的匕首——這是上次繳獲的日軍刺刀,磨得鋥亮,他不是前線打仗的料,卻也不想拖後腿:“不用硬拚,趙會長說日軍巡邏隊晚上怕偷襲,咱們帶了鞭炮,實在不行就用鞭炮冒充槍聲,引他們走。”說著從口袋裡掏出兩掛油紙包著的鞭炮,是商會特意找來的,引線留得很長,方便點燃。
夕陽徹底沉下去,弄堂裡的光線迅速暗下來。趙會長站在門口,看著第一輛糧車的騾馬揚起蹄子,低聲叮囑:“路上小心,要是遇到麻煩,就往碼頭的僑商貨棧跑,那裡有咱們的人。”
王銳應著,爬上第一輛糧車的車轅,手裡握著馬韁繩,李根生帶著五個士兵走在最前麵探路,剩下的士兵分兩側護著糧車,五輛大車排成一列,車輪碾過青石板,發出“軲轆軲轆”的輕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小心。
剛走出兩條小巷,就聽到前麵傳來日軍的吆喝聲——是設在路口的臨時卡子,兩個日軍士兵端著三八大蓋,正用手電筒來回掃,旁邊還停著一輛摩托車,車鬥裡的機槍黑漆漆的,透著冷光。
“快,往左邊的窄巷躲!”王銳壓低聲音,李根生立刻帶著士兵把糧車往旁邊的窄巷裡引。這巷子太窄,隻能容一輛車通過,後麵的糧車隻能暫時停在巷口,士兵們屏住呼吸,聽著日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什麼人?出來!”日軍的手電筒光掃到了巷口的糧車,一個士兵端著槍走過來,靴底踩在青石板上,“哢嗒哢嗒”的聲音像敲在眾人心上。
王銳心裡一緊,對身邊的士兵使了個眼色。兩個士兵立刻摸出鞭炮,跑到巷尾的拐角,掏出火柴點燃引線——“劈裡啪啦!”清脆的鞭炮聲瞬間炸響,像極了步槍連射的聲音。
“哪裡開槍?!”日軍士兵嚇了一跳,連忙端著槍往巷尾跑,摩托車也跟著發動,引擎聲漸漸遠去。王銳趁機喊:“快,把糧車趕進巷子裡,彆停在路口!”
士兵們七手八腳地把糧車推進窄巷,騾馬被鞭炮聲驚得有些躁動,李根生連忙按住騾馬的頭,低聲安撫:“彆怕,是鞭炮,不是槍聲。”等最後一輛糧車也進了巷子,王銳才鬆了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這是他第一次帶隊伍走這種險路,比清點賬本緊張多了。
穿過窄巷,就到了蘇州河碼頭。岸邊停著幾艘僑商的貨船,燈影裡能看到幾個夥計在卸貨,見糧車過來,連忙過來幫忙把糧車往河邊的小路上引。“日軍的卡子在前麵的橋邊,你們沿河邊走,彆靠近橋。”一個夥計低聲說,手裡拿著根竹竿,“要是遇到巡邏隊,就用這竹竿敲水麵,俺們在船上能聽到,會幫你們引開鬼子。”
王銳謝過夥計,帶著糧車沿河邊小路走。河水泛著暗黑色的光,風吹過蘆葦,發出“沙沙”的響,偶爾能聽到遠處日軍的說話聲,卻看不見人影。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突然聽到前麵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聲——是日軍的巡邏隊,正沿著河邊小路開過來,手電筒的光在蘆葦叢裡掃來掃去。
“快,把糧車藏進蘆葦叢!”王銳喊著,士兵們和趕車的夥計一起,把糧車往蘆葦叢裡推。騾馬被摩托車的聲音驚得直甩尾巴,李根生連忙用布蒙住騾馬的眼睛,又往它們嘴裡塞了把乾草,讓它們安靜下來。
日軍的巡邏隊越來越近,摩托車的燈光掃到了蘆葦叢邊緣,王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匕首。就在這時,遠處的貨船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是僑商夥計用竹竿敲水麵,緊接著,又傳來幾聲“咚、咚”的響,像有人在水裡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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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有人!”日軍巡邏隊的隊長喊了一聲,摩托車立刻調轉方向,往貨船的方向開去。王銳趁機喊:“快,把糧車推出來,繼續走!”
士兵們連忙把糧車從蘆葦叢裡推出來,趕車的夥計甩了一鞭騾馬,糧車又開始往前趕。李根生擦了擦額頭的汗:“多虧了僑商的夥計,不然這次真要被發現了。”
王銳點點頭,心裡卻更清楚——這一路能躲過關卡,全靠商會和僑商的幫忙,要是沒有他們的眼線和接應,1500斤糧根本運不到營地。他摸了摸懷裡的路線圖,上麵的“應急小路”還沒用到,卻已經見識到了這“僑商通道”的厲害。
淩晨時分,糧車終於到了蘊藻浜支流的岸邊。陳硯早就帶著趙鐵柱和十幾個士兵在岸邊等著,見糧車過來,連忙迎上去:“王銳,可算把你們盼來了!周明軒剛才還在跟師部聯係,說你們要是再不到,俺們就準備派人去接應了。”
“沒耽誤事吧?”王銳跳下車轅,聲音有些沙啞,從昨晚到現在,他幾乎沒合過眼,“路上遇到兩撥鬼子,都用鞭炮和僑商的接應躲過去了,糧一點沒少。”
趙鐵柱已經帶著士兵開始卸糧,粗布糧袋被一個個扛下來,堆在岸邊的空地上,王銳打開最後一輛車的夾層,把20斤鹽巴拿出來:“趙會長特意加的鹽,說弟兄們吃野菜湯缺鹽,得補補。”
陳硯拍了拍王銳的肩膀,眼裡滿是讚許:“好樣的!第一次帶隊伍運糧就這麼順利,比我預想的還強。你不僅會管賬本,還會帶隊辦事,以後後勤的事,我更放心交給你了。”
王銳的臉微微發紅,撓了撓頭:“都是弟兄們幫忙,還有趙會長和僑商的夥計,俺就是跟著指揮了一下。”
李根生在旁邊笑著說:“王軍需官可彆謙虛,剛才遇到鬼子,是您讓用鞭炮引開他們,要是俺們,說不定就硬拚了,哪能這麼順利。”
士兵們都笑起來,卸糧的動作也快了不少。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第一輛空糧車已經開始往回趕,趕車的夥計說要趁天亮前回到商會,免得被日軍發現空車。
陳硯看著堆在地上的糧袋,又看了看身邊的士兵們,心裡踏實了不少——1500斤糧,加上之前剩下的200斤,夠全營吃十天的,再加上師部送來的彈藥,至少能撐過下一次日軍的進攻。他對王銳說:“今天讓炊事兵多煮點稠粥,再蒸幾鍋糙米餅,讓弟兄們好好補補,明天說不定就有硬仗要打。”
“俺這就去通知炊事棚!”王銳應著,轉身往炊事棚跑,腳步比來時輕快了不少——這次運糧,不僅送來了糧,更讓他覺得,自己不再隻是個管賬本的軍需官,也能為前線的弟兄們做更多事。
趙鐵柱還在指揮士兵把糧往物資庫運,見王銳跑過,笑著喊:“王軍需官,下次再運糧,俺還跟你一起去,比在陣地裡蹲戰壕有意思!”
王銳回頭笑了笑,沒說話,心裡卻已經在盤算——下次運糧,得提前跟趙會長商量,把鞭炮多帶幾掛,再讓僑商夥計多準備些接應的法子,說不定日軍會加強巡邏,得早做準備。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炊事棚的煙囪裡冒出了濃濃的炊煙,糙米粥的香味飄滿了營地。士兵們端著碗,圍著灶台排隊,看到王銳過來,都笑著打招呼:“王軍需官,今天的粥真稠,謝謝您把糧運回來!”
王銳笑著點頭,走到物資庫前,看著滿庫的糧袋,又望向上海市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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