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鴉雀嶺的太陽被硝煙染成昏紅色。日軍的坦克集群已被撕開缺口，十輛被炸毀的九七式坦克歪在官道上，履帶斷裂處還在冒煙，可後續的日軍步兵卻像瘋了一樣往前衝——沒有了坦克掩護，他們端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貓著腰往黔軍的戰壕撲來，嘴裡喊著“萬歲”，聲音嘶啞得像破鑼。
陳硯趴在主峰的戰壕裡，手裡的駁殼槍剛打空一個彈匣。他看著日軍步兵密密麻麻的身影，心裡清楚這是最凶險的時刻——坦克的威脅暫解，可近距離白刃戰最考驗士氣，也最容易造成傷亡。“重機槍壓製側翼！彆讓鬼子包抄！”他嘶吼著，伸手從旁邊士兵手裡接過一個滿彈匣，手指扣住扳機時，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山腰的重機槍突然啞了兩挺——不是沒彈藥，是機槍手被日軍的冷槍打中了。副射手沒猶豫，一把推開犧牲的戰友，重新握住槍柄，“噠噠噠”的槍聲再次響起，子彈像鞭子一樣抽在日軍衝鋒的隊伍裡，衝在最前麵的幾名日軍應聲倒地，屍體順著陡坡滾下來，撞在後麵的人身上，打亂了衝鋒的陣型。
可日軍還是在往前湧。離戰壕還有二十米時，陳硯看到張鐵柱從左側戰壕裡站起來，手裡的苗刀舉過頭頂，刀身在陽光下閃著冷光。“苗族的弟兄跟俺上！讓鬼子知道苗刀的厲害！”張鐵柱的吼聲穿透了槍炮聲，他身後的二十多名苗族士兵也跟著站起來，手裡的苗刀齊齊出鞘，刀刃劃破空氣的“咻咻”聲格外刺耳。
“衝啊！”張鐵柱第一個躍出戰壕，苗刀斜著劈下去，正好砍中一名日軍的肩膀——那日軍剛舉起刺刀要刺向一名黔軍新兵，被這一刀劈得踉蹌著後退，還沒站穩，張鐵柱的苗刀又補了過來，這次直接劃破了他的喉嚨，鮮血噴濺在張鐵柱的軍裝上，他卻像沒看見一樣，繼續往前衝。
阿吉跟在張鐵柱後麵，他的苗刀更靈活，專門挑日軍的手腕砍。一名日軍舉著刺刀刺向他的胸口，阿吉側身躲開，苗刀順勢往日軍手腕上一削，日軍的步槍“哐當”掉在地上，還沒等他慘叫，阿吉的膝蓋已經頂在他肚子上，跟著一刀刺進他的小腹。“俺爹說，苗刀是用來護家的，今天就用它殺鬼子！”阿吉喊著，聲音裡帶著少年人的血性。
戰壕裡的近戰已經打成了一團。黔軍士兵大多用的是漢陽造的刺刀，比日軍的三八大蓋刺刀短了一截，可苗族士兵的苗刀卻比三八大蓋長半尺，正好能占優勢。張鐵柱一個人擋在戰壕缺口，苗刀左右揮舞，三名日軍圍著他，卻近不了身——他左腳往前一踏，苗刀橫劈，逼退正麵的日軍，跟著右腳往後撤，刀身豎挑，又架開側麵刺來的刺刀，動作乾脆得像在山裡劈柴。
“小心背後！”陳硯突然喊了一聲。張鐵柱剛劈倒一名日軍，沒注意身後還有個日軍舉著刺刀衝過來。就在這時候，新兵王小二從戰壕裡爬出來，手裡的步槍沒上刺刀，他乾脆舉起槍托，對著那日軍的後腦勺砸下去——“咚”的一聲，日軍應聲倒地，王小二還沒鬆口氣，又有一名日軍撲過來，他趕緊往旁邊滾，正好撞到張鐵柱的腿。
“彆怕！跟著俺！”張鐵柱一把拉起王小二，將自己的備用苗刀塞到他手裡，“照著鬼子的腰砍，那裡軟！”王小二點點頭，握緊苗刀，看著衝過來的日軍，想起剛才張鐵柱的動作，閉著眼往前一劈——沒砍中腰，卻砍中了日軍的大腿，那日軍疼得嗷嗷叫，張鐵柱趁機補上一刀，解決了對方。“好樣的！沒給貴州丟臉！”張鐵柱拍了拍王小二的肩膀，又衝進人群。
陳硯也躍出了戰壕。他的駁殼槍裡還有最後幾發子彈，他對著遠處的日軍機槍手連開三槍，那機槍手應聲倒下，旁邊的日軍剛要去搶機槍，就被黔軍的重機槍掃中。“王銳！彈藥還夠嗎？”陳硯對著後勤方向喊。
王銳正扛著一箱步槍彈往前沿跑，聽到喊聲，停下來擦了把汗：“團長！重機槍彈還剩700發，步槍彈2500發，手榴彈還有30顆！夠撐一陣！”他剛說完，就看到一名士兵被彈片劃傷了胳膊，趕緊放下彈藥箱，幫著醫護兵把人往醫療站拖。
地下醫療站裡，林晚的額頭上全是汗。她剛給一名腹部中彈的士兵做完急救，又有兩名被刺刀劃傷的士兵被抬進來。“先處理胳膊的！腹部的需要縫合！”她對著醫護兵喊，手裡的針線剛穿好，就看到張鐵柱被抬了進來——他的胳膊被日軍的刺刀劃開一道口子，血流得厲害。
“林大夫，俺沒事，還能打！”張鐵柱想坐起來，卻被林晚按住。“傷口太深，不縫好會感染！”林晚拿出磺胺粉撒在傷口上，又用針線快速縫合，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手法。張鐵柱咬著牙，沒喊一聲疼，眼睛卻盯著醫療站外的方向，聽著外麵的槍聲，急得直跺腳。
“彆亂動！”林晚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倒下了，苗族的弟兄誰來帶？”張鐵柱這才安靜下來，看著林晚專注的側臉，突然說：“林大夫，俺們苗族有規矩，欠了人情要還——等打跑鬼子，俺請你吃苗家酸湯魚！”林晚愣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笑：“好，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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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的槍聲漸漸弱了。日軍的步兵衝鋒被打退了，官道上躺滿了日軍的屍體，剩下的日軍退到了坦克殘骸後麵，不敢再往前衝。陳硯站在戰壕裡，望著日軍的方向，手裡握著張鐵柱剛才遞給他的苗刀——刀身上的血已經凝固，泛著暗紅色的光。
“團長！鬼子退了！”王小二跑過來，臉上滿是興奮，手裡還攥著一把日軍的刺刀，“俺殺了兩個鬼子！”陳硯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話，隻是望著遠處的日軍營地——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撤退，日軍肯定還會有下一波進攻。
張鐵柱縫好傷口，不顧林晚的阻攔，又衝回了戰壕。他拿起苗刀，對著苗族的弟兄喊：“都把刀磨快！鬼子再來，俺們再砍他娘的！”士兵們齊聲應和，聲音裡滿是鬥誌。阿吉正用石頭磨著苗刀，刀刃被磨得發亮，他抬頭對張鐵柱說：“剛哥，下次俺要比你多殺一個鬼子！”
王銳清點完傷亡，走到陳硯身邊，聲音低沉：“團長，咱們傷亡了60人，日軍那邊至少死了150人——不過重機槍彈不多了，得想辦法再找些。”陳硯點點頭，看向西側山後的炮兵連方向：“給炮兵連發信號，讓他們往日軍的步兵集結點轟幾炮，彆讓鬼子喘過氣。”
林晚從醫療站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空的磺胺粉藥瓶。“磺胺快用完了，傷員太多，得再找些藥品。”她說著，走到陳硯身邊，遞給他一塊乾淨的布條，“你的袖子被血滲濕了，擦擦吧。”陳硯低頭看了看，是剛才幫士兵擋子彈時蹭到的，他接過布條，隨意擦了擦：“我沒事，你那邊還能撐多久？”
“再撐半天沒問題，要是晚上還有傷員，就真的不夠了。”林晚歎了口氣，目光望向遠處的南京方向，“希望師部的補給能快點到。”
陳硯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心裡沉甸甸的。鴉雀嶺的陣地還在手裡，可弟兄們的傷亡在增加，彈藥和藥品也越來越少。他握緊手裡的苗刀，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都要守住這裡，守住南京的東大門，守住這些跟著他拚命的弟兄。
夕陽西下時，日軍那邊沒有再發起進攻。陳硯讓士兵們輪流休息，加固戰壕，補充彈藥。張鐵柱帶著苗族士兵在戰壕裡磨苗刀，“沙沙”的磨刀聲在山穀裡回蕩；王小二跟著老兵學怎麼用刺刀，動作還有些生疏，卻格外認真；林晚在醫療站裡整理剩下的藥品，把草藥和西藥分類放好，臉上雖疲憊，眼神卻很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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