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備下了。”天啟皇帝替他說了下去,語氣平淡,卻壓得人喘不過氣,“取來,給朕看看。”
“是、是!老奴這就去取!”魏忠賢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就要往外衝,隻想立刻逃離這個讓他靈魂戰栗的地方。
“慢著。”朱嘯的聲音再次響起。
老太監僵硬地停在原地,背對著龍榻,肥碩的身體繃得死緊,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的蟒袍。
朱嘯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他僵硬的背影,又緩緩看過殿內那些匍匐在地、大氣不敢出的太監宮女,最後,似有若無地在信王朱由檢那張蒼白得嚇人的臉上停了一瞬。
“這幾日,”天啟皇帝朱由校朱嘯)的聲音帶著大病初愈的疲憊,卻吐字清晰,“朕‘龍馭賓天’的消息,想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朝野上下,各州府縣,甚至……關外都知道了?”
他頓了頓,像是在積蓄力氣。
“人心浮動,百鬼夜行。”他緩緩吐出這八個字,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寒意,刺入在場每個人的耳朵。
“魏卿,”他再次點名,看著魏忠賢的背影劇烈地抖了一下,“你執掌東廠,耳目遍布天下。”
“朕,要一份名單。”
魏忠賢猛地轉過身,臉上是徹底的驚駭。
朱嘯迎著他恐懼到極點的目光,眸子裡沒有絲毫波瀾,隻有一種俯瞰螻蟻般的漠然。
他微微前傾,壓低聲音,話語卻像驚雷在每個人心頭炸開:
“一份……在朕‘賓天’之後,跳得最歡、叫得最響、手腳最不乾淨的……”
“…逆臣名單!”
魏忠賢那張糊滿涕淚的老臉,徹底沒了人色。
他像是被抽走了骨頭,肥碩的身子晃了晃,全靠求生本能才沒癱下去。
名單!東廠確實有名單,厚厚一摞,記錄著無數人的陰私把柄。
可這名單一旦交到眼前這位死而複生、手段莫測的皇帝手裡……那就不再是掌控他人的工具,而是懸在他魏忠賢和無數人頭上的鍘刀!
名單上的人會死無葬身之地,而交名單的人……皇帝還會信他嗎?兔死狗烹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
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抽氣聲,破風箱似的。
巨大的恐懼擠壓著心臟,幾乎要爆開。他不敢看皇帝的眼睛,那雙眼睛太冷,太深,能把他心底所有的盤算和肮臟都照得清清楚楚。
他隻能死死盯著地上那攤自己失禁留下的汙跡,渾濁的老眼因為驚恐充滿了血絲。
“老、老奴……遵、遵旨……”聲音抖得不成調,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他深深地、幾乎要把腰折斷般躬下身,寬大的緋紅蟒袍下擺拖在濕冷的地上,狼狽極了。
朱嘯不再看他,仿佛隻是下了個再平常不過的命令。
他微微合上眼,靠在明黃的軟枕上,臉色依舊蒼白,眉宇間是化不開的疲憊。
剛才強行說出那番話,幾乎榨乾了他剛凝聚起來的那點力氣。
身體深處,被係統強行修複的筋骨傳來陣陣酸脹的鈍痛。這具身體,還遠沒到能隨意折騰的時候。
“朕,累了。”他閉著眼,聲音低啞,帶著明確的逐客意味,“都……退下吧。”
張皇後還伏在榻邊,緊握著他另一隻手,仿佛一鬆手他就會消失。
聽到“退下”二字,她身體一顫,抬起淚眼,滿是不舍和惶恐。
她想說什麼,嘴唇哆嗦著,卻在對上朱嘯緊閉的雙眼和眉宇間的疲憊時,把話咽了回去。隻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了。
殿內其他人如蒙大赦。那些匍匐在地的太監宮女,像被赦免的死囚,連滾帶爬、悄無聲息地往殿外挪。
幾個禦醫更是手腳並用,幾乎是爬著出去的,藥箱磕碰金磚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魏忠賢躬著身,肥胖的身體僵硬地轉動,腳步虛浮地倒退著往外挪,每一步都像踩在炭火上。他始終沒敢抬頭。
隻有信王朱由檢,還僵在原地。他離龍榻不遠,清瘦的身體挺得筆直。剛才殿內的一切——魏忠賢的失態、皇後的哀泣、皇帝冰冷的“逆臣名單”——都像驚濤駭浪衝擊著他。
他蒼白的臉上沒有淚,隻有一種被冰封的僵硬。那雙和朱嘯有幾分相像的眼睛,此刻深不見底,翻湧著震驚、茫然、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以及一種更深沉、更銳利的審視。
當朱嘯說出“退下”時,朱由檢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晃。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立刻逃離,反而微微抬起了下巴,目光像實質的探針,穿透昏暗搖曳的燭光,落在龍榻上那張蒼白、疲憊卻異常平靜的側臉上。
他看到皇兄緊閉的眼下,濃密睫毛投下的小片陰影,陰影邊緣的皮膚近乎透明。看到皇兄擱在錦被外那隻蒼白的手,指節修長,卻透著大病後的無力。
甚至能看到皇兄微微起伏的胸口,緩慢而微弱。一切都顯示著這是個剛從鬼門關回來、極度虛弱的病人。
可是,那聲“朕回來了”的宣告,那洞穿魏忠賢的目光,那輕描淡寫索要“逆臣名單”的冷酷……這些碎片,和眼前這幅虛弱景象格格不入,形成一種割裂的、讓人心悸的詭異感。
朱由檢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寬大袖袍裡,他攥緊的手,指甲已經深深掐進了掌心,尖銳的刺痛卻絲毫無法驅散心頭瘋狂滋長的寒意和困惑。
他死死盯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目光深處,一絲難以言喻的陰鷙,像深潭底浮起的暗影,一閃而過。
那裡麵沒有兄弟重逢的喜悅,隻有冰冷的猜忌和一種被無形之手扼住喉嚨的窒息感。
皇兄……你到底是人是鬼?這“回來”的,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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