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刀,裹挾著鵝毛大雪,撕扯著大明疆土。五條通往京師的官道與水路,如同五道沉默的傷痕,蜿蜒在蒼茫的天地間。帝國的心臟正在召喚,五道身影,頂風冒雪,朝著紫禁城疾馳。
風雪兼程,運河之上,冰淩碎玉。
一艘單薄的官船,逆著凜冽的北風,艱難地破開河麵厚厚的冰層。每一次撞擊,都發出沉悶而刺耳的碎裂聲,冰屑四濺,打在船舷上劈啪作響。史可法獨立船頭,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色舊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仿佛隨時會被撕碎。他身形瘦削卻挺得筆直,任由冰冷的雪花撲打在臉上。手中緊攥著一份名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那是南京戶部幾位尚有良知的同僚,拚死送出的江南官場貪腐名錄。每一個名字,都像一根毒刺紮在他心上。寒風卷起他額前散亂的碎發,露出下麵一雙深陷卻燃燒著火焰的眼睛,那目光穿透漫天風雪,直指京城。“江南糜爛至此…蛀蟲橫行,民脂民膏儘入私囊!陛下急召…是到了刮骨療毒,壯士斷腕之時了!”他的低語,帶著鐵石般的決心,瞬間被呼嘯的風雪吞沒。
湖廣官道,泥濘顛簸。
一輛沉重的馬車在幾乎被泥漿和積雪淹沒的官道上劇烈顛簸,車輪深陷,拉車的駑馬噴吐著濃重的白氣。車廂內,楊嗣昌裹著厚厚的裘皮,卻依然擋不住刺骨的寒意。他眉頭緊鎖,膝上攤開一張巨大的湖廣輿圖,指尖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專注,重重劃過洞庭湖浩渺的水域、江漢平原膏腴的土地,最終停在那些標注著流寇活動區域和桀驁土司盤踞的山嶺。他身邊堆滿了卷宗,每一卷都像一座沉重的大山:流民嘯聚的奏報、土司桀驁不馴的檄文、白蓮教妖言惑眾的揭帖…“流寇如蝗,土司如狼,白蓮如鬼…交織為患,糜爛數省!”他猛地合上手中一份關於某地慘遭屠戮的急報,眼中那點銳利的光芒驟然變得冰冷而瘋狂,如同淬毒的匕首,“陛下欲用我平此大亂?好!那便需得…雷霆手段!以殺止殺,以暴製暴!”車窗外,風雪更疾。
黃海波濤,戰船劈浪。
一艘三桅福船在波濤洶湧的黃海上起伏跌宕,巨浪如山,狠狠拍打著船舷,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船艙內亦是劇烈搖晃,油燈昏黃的光線在艙壁上瘋狂跳躍。孫元化卻渾然不覺,他整個身體幾乎伏在案上,一手死死按住劇烈晃動的圖紙邊緣,一手執著細筆,就著那點搖曳的燈火,全神貫注地校對著一張新式“紅夷大炮”的膛線改良圖。每一次船體傾斜,他都緊張地護住圖紙,額角滲出汗珠,又被冰冷的海風瞬間吹乾。窗外是墨黑翻騰的怒海,浪尖上泛著慘白的泡沫。“建奴水師…在旅順、在皮島…船堅炮利,漸成氣候!登萊門戶,渤海咽喉…危如累卵!”他猛地抬起頭,望向北方京師的方向,眼中是近乎癡狂的火焰,“需更強之炮!更利之艦!更大的戰船!陛下…知我!陛下…定會支持我!”他聲音不大,卻帶著金石般的信念,穿透了風浪的咆哮。
秦川古道,單騎踏雪。
一匹神駿的黑色戰馬馱著它的主人,如一道黑色的閃電,撕開茫茫雪幕,在崎嶇的古道上疾馳。馬蹄踏碎積雪與堅冰,揚起一片細碎的冰晶。孫傳庭一身沾滿塵泥與暗褐色血漬的舊鐵甲,馬鞍旁掛著的腰刀,刀鞘上幾道新鮮的劃痕清晰可見,刀尖甚至還在緩緩滴落著粘稠的血液——那是剛剛剿滅一股流竄白蓮教匪的印記。他麵容冷硬,棱角分明,如同秦川大地那些飽經風霜的嶙峋石壁,唯有那雙深陷的眼窩裡,燃燒著壓抑到極致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寒風刮在臉上如刀割,他卻渾然不覺。“白蓮妖孽!蠱惑愚民,戕害百姓!亂我桑梓,毀我根基!”他對著風雪怒吼,聲音嘶啞卻充滿鐵血殺伐之氣,“陛下此時召我入京…定是要我提秦兵出關!蕩平妖氛!好!好!好!”連吼三聲,手中馬鞭狠狠抽下,戰馬長嘶,速度再增,一人一騎,決絕地撞入更猛烈的風雪之中。
石柱精兵,白杆如林。
風雪中,一杆丈二高的“忠貞侯”大旗傲然挺立,旗麵被風扯得筆直,獵獵作響。旗下,一隊隊剽悍沉默的士兵,身著簡樸卻厚實的棉甲,手持獨特的白蠟杆長槍白杆兵),踏著整齊而沉重的步伐,在覆雪的官道上堅定前行。隊列中央,秦良玉端坐於一匹神駿的白馬之上。她年過五旬,銀盔素甲,身姿依舊挺拔如雪中青鬆,歲月的風霜刻在臉上,卻更添威嚴。她目光緩緩掃過身後這些跟隨她出生入死、來自家鄉石柱的子弟兵,一張張年輕或滄桑的臉龐在風雪中堅毅如鐵。她再抬首,望向風雪深處那座若隱若現的巍峨都城,渾濁而銳利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陛下…未忘我石柱土兵,未忘我秦良玉這老邁之軀…”她低聲自語,帶著一種沉甸甸的責任與無言的忠誠,“此去京師,當為陛下守好這北門鎖鑰!縱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白杆兵耳中,士兵們的腳步,踏得更重,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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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西暖閣,炭火燒得極旺,驅散了殿外的酷寒,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朱嘯背對殿門,負手立於那幅幾乎占據整麵牆壁的《大明坤輿全圖》前。他的身影在巨大的地圖映襯下,顯得有些孤峭,卻又蘊含著山嶽般的沉重壓力。
史可法、楊嗣昌、孫元化、孫傳庭、秦良玉,五位風塵仆仆、臉頰猶帶風霜與凍痕的臣子,肅立在禦階之下,屏息凝神。王承恩垂手侍立在朱嘯側後方,眼觀鼻,鼻觀心。
朱嘯的手指,帶著千鈞之力,緩緩劃過地圖。
指尖點過江南,那富庶膏腴之地,聲音低沉如悶雷:“鹽稅流失,漕糧虧空,織造貪墨…江南蠹蟲蝕骨,留都六部,幾成私庫!”指鋒猛地轉向湖廣、河南,“流民百萬,嘯聚山林,攻城掠地!土司桀驁,不服王化!白蓮妖教,煽風點火,蠱惑人心!”手指重重戳在登萊位置,“建奴!磨刀霍霍!其水師日益猖獗,旅順、皮島,已成跳板,渤海門戶,危在旦夕!”劃過陝西、山西,“白蓮餘孽,流寇蜂起,西北大地,烽煙處處!”最後,手指狠狠按在代表京畿和九邊的區域,“邊軍饑寒,京營廢弛!這煌煌大明,看似廣廈,實則處處漏風,梁柱腐朽,搖搖欲墜!”
他驟然轉身!
目光如兩道實質的閃電,瞬間劈開暖閣內的凝重空氣,掃過階下五人。那目光帶著帝王的威嚴、深沉的憂慮,更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朕!夙夜難安!”朱嘯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鐵交鳴,震得殿內炭火都為之一暗,“召卿等風雪兼程入京,非為虛禮寒暄!是要爾等——”他手臂猛地一揮,仿佛要將這千鈞重擔,壓到五人肩上,“為朕!擎起這搖搖欲墜的江山!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史卿!”朱嘯的目光第一個鎖定史可法,手指如劍,直指地圖上的南京,“留都糜爛,非雷霆手段無以肅清!朕授你‘欽差總督江南軍務、糧餉、兼理鹽法監察禦史’之權!賜尚方寶劍!代天巡狩,先斬後奏!”他頓了頓,聲音更冷,“龍鱗衛‘隱鱗營’一部精銳,隨你南下!給朕——把那江南的爛瘡,連皮帶肉,挖個乾淨!重塑留都綱紀,重振朝廷威儀!你可能做到?”
史可法渾身一震,一股熱血直衝頂門!那沉甸甸的欽差大印、那象征著生殺予奪的尚方寶劍、那神秘強大的“隱鱗營”…陛下這是將江南的天,交給了他來捅破!他猛地撩袍跪倒,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之上,聲音因激動而嘶啞,卻字字千鈞:“臣!史可法!領旨謝恩!定不負陛下重托!江南不靖,臣提頭來見!”一股浩然剛烈之氣,勃然而發。
“楊卿!”朱嘯的目光轉向楊嗣昌,手指重重落在湖廣、河南、陝西交界的混亂區域,“流民土司白蓮,已成燎原之火!朕授你‘兵部尚書銜,總督湖廣、四川、河南、陝西軍務’!賜王命旗牌!許你——便宜行事!募兵、籌餉、剿撫並用!朕不問過程,隻要結果!”朱嘯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刺穿楊嗣昌內心的偏執,“湖廣靖平!四省安定!你可能給朕這個結果?”
楊嗣昌眼中那點偏執的火焰瞬間被點燃到極致,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整個帝國的重負吸入肺腑,伏地叩首,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決絕:“臣!楊嗣昌!領旨!湖廣不平,四省不靖,臣自當以死謝罪!”十麵張網,堅壁清野…種種狠厲計策在他腦中翻騰。
“孫卿!”朱嘯的目光投向孫元化,手指點向登萊,仿佛要點燃那片海域的烽火,“建奴水師,已成朕之心腹大患!登萊乃京師海防鎖鑰!朕授你‘登萊巡撫,總領水師,兼督東江軍務’!天工院火器坊所有新式火器、工匠,皇家商會‘海貿司’所有財力、物料,優先供你調用!”朱嘯的聲音斬釘截鐵,“給朕——打造一支能縱橫渤海、黃海,令建奴聞風喪膽的無敵水師!拱衛京畿海疆,你可能辦到?”
孫元化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天工院!海貿司!這是傾舉國之力支持他的火器夢!他仿佛已經看到無數新式巨艦劈波斬浪,萬炮齊鳴的壯闊景象!他幾乎是撲倒在地,聲音因極度的興奮而顫抖:“臣!孫元化!叩謝天恩!陛下知遇之恩,臣萬死難報!定當竭儘心力,為陛下打造一支海上鐵拳!建奴水師不滅,臣無顏立於陛下麵前!”
“孫卿!”朱嘯的目光轉向如同出鞘利刃般的孫傳庭,手指狠狠按在陝西那片被標注了無數紅點的區域,“白蓮為禍,流寇肆虐!秦軍,乃天下強兵,是朕手中最鋒利的戰刀!朕授你‘陝西三邊總督,提督軍務’!許你擴編新軍,糧餉軍械,由皇家商會直供,不經地方,免你後顧之憂!”朱嘯的語氣帶著森然殺意,“龍鱗衛‘選鋒營’一部悍卒,歸你直接調遣!給朕——用最快的速度,最狠的手段!蕩平西北妖氛!還三秦父老一個朗朗乾坤!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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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傳庭眼中那壓抑的怒火瞬間化為焚天的戰意!擴軍之權!直供糧餉!還有那凶名赫赫的龍鱗衛選鋒營!陛下這是給了他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刃!他重重叩首,甲葉撞擊金磚,發出鏗鏘之聲,聲音如同金鐵摩擦,充滿了血腥氣:“臣!孫傳庭!領旨!陛下放心!白蓮妖人,流寇宵小,臣定當犁庭掃穴,斬儘殺絕!還西北一個太平!做不到,臣提頭來複命!”
“秦將軍!”朱嘯最後看向秦良玉,語氣中的殺伐之氣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敬重。他走到禦階邊緣,微微俯身,手指點向京畿,“京營初整,然積弊深重,根基未固!京師重地,不容有失!朕授你‘提督京營戎政,總領神樞、神機、五軍三營’!加太子太保銜!”他的目光帶著無比的信任,“著你麾下白杆兵精銳,調入京營為骨乾,充任各級將佐!朕的京師安危,朕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給將軍了!將軍可能為朕守好這最後一道屏障?”
秦良玉身軀微震。提督京營戎政!太子太保!這是何等的信任與榮寵!尤其那句“朕的身家性命”,更是重逾千鈞!她雖年邁,熱血未冷!一股沉雄豪邁之氣自她蒼老的身軀中升騰而起。她單膝跪地,甲胄鏗鏘,抱拳行禮,聲音洪亮如鐘,帶著石柱大山般的沉穩與力量:“老臣!秦良玉!領旨謝恩!陛下以腹心相托,老臣唯有鞠躬儘瘁,死而後已!京營在,京師在!老臣在,陛下安!若有一絲差池,老臣無顏苟活,當自刎以謝天下!”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階下五人,史可法肅殺剛正,楊嗣昌偏執狂熱,孫元化專注癡迷,孫傳庭鐵血殺伐,秦良玉沉穩如山。五股截然不同的氣勢,在帝王的意誌下,被擰成了一股足以撼動天下的力量!乾清暖閣,帝黨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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