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時,長崎港。
碧空如洗,萬裡無雲,熾烈的陽光傾瀉在波光粼粼的海麵上,折射出萬千金鱗。海風自遠洋拂來,卻吹不散港灣內彌漫的、幾乎凝成實質的肅穆與壓抑。這是一個注定將被載入史冊的時刻,東海之濱,天朝威儀將以最磅礴的姿態,降臨在這異國的港口。
港口中央特意清出的廣闊空地上,黑壓壓地跪伏著一片人群。九州諸藩的藩主——薩摩的島津、肥後的細川、築前的黑田、豐前的小笠原……這些往日在自己領地上說一不二、叱吒風雲的人物,此刻皆身著最高規格的紋付羽織袴禮服,額頭緊貼溫熱的地麵,姿態謙卑至極。他們的重臣家老們跪於其後,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華麗的禮服下擺因主人不自覺的顫抖而微微拂動。無人敢抬頭直視前方,仿佛那高台之上存在著某種令人目眩神裂的無上天威。
人群中,島津光久與細川綱利悄然交換眼神。“今日之辱,九州男兒豈能久咽……”島津唇齒微動,聲若蚊蠅。細川以目示意慎言,指尖卻已掐入掌心,滲出血痕。“龍旗懸空,豈知非我九州之黑雲蔽日……”黑田忠之低垂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鷙。幾人皆默然,惟將不甘壓入喉頭,屈從之姿下暗流翻湧。
數百名龍鱗衛精銳甲士肅然而立,他們身披精鋼鍛造的魚鱗玄甲,甲葉在烈日下泛著冷冽的幽光,麵覆惡鬼護具,隻露出一雙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他們手中的長戟、陌刀如林挺立,燧發銃上的銃刺寒芒閃爍,無聲地構築起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衝天的殺氣凝聚不散,讓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更遠處,無數被允許遠遠觀禮的長崎町民屏息凝神,心情複雜地望著這前所未有的一幕,恐懼、敬畏、好奇交織在他們的眼神中。
臨時搭建的受降高台以堅實的原木為基,上鋪明黃色綢緞,傲然屹立於港口最醒目之處。台上,大明欽差使者、國姓爺、即將就任的東海巡閱使鄭成功巍然屹立。他身披禦賜的四爪蟒袍,金絲銀線繡成的巨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仿佛隨時要騰空而起。腰間玉帶嵌寶,左側懸掛禦賜龍紋寶劍。他年僅十六,麵容猶帶一絲少年銳氣,但那雙熔鑄了家國重任與沙場曆練的眼眸,卻已深邃如淵,開合之間精光四射,不怒自威。他的身姿挺拔如鬆,淵渟嶽峙,自有一股統禦千軍、執掌生殺的磅礴氣勢。
在他的身後,一麵巨大的明黃龍旗被兩名魁梧的旗手全力擎起。旗麵以最上等的蘇杭綢緞製成,上繡張牙舞爪、騰雲駕霧的五爪金龍,其形威猛磅礴,其勢氣吞寰宇,象征著大明王朝至高無上的皇權與橫掃六合的國力。
老中首座酒井忠勝,作為德川幕府的全權代表,此刻正立於高台之下。他身著紋付羽織袴,雙手恭敬地捧著一卷以金線封緘的誓書。他的臉色蒼白,往日位極人臣的威嚴蕩然無存,隻剩下無儘的疲憊與屈從。他深吸一口氣,用微微發顫的聲音,最後一次,以最謙卑的姿態,向大明王朝、向高台上的少年特使,宣讀著表示徹底臣服的誓詞。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敲打在在場每一位日本諸侯的心頭,宣告著一個時代的終結與另一個時代的開啟。
誓詞宣讀完畢,酒井忠勝深深俯首。
就在這時,莊嚴雄渾的《大明雄風曲》驟然奏響!樂曲由隨軍樂師以編鐘、皮鼓、號角合力奏出,聲浪磅礴,慷慨激昂,瞬間壓過了海風的嗚咽與海浪的絮語,回蕩在整個長崎灣的上空!
在這象征天朝正音的雄壯樂曲中,在無數道目光的聚焦下,那麵巨大的明黃龍旗開始緩緩上升!旗手們動作沉穩而有力,繩索摩擦旗杆發出的細微聲響,在此刻卻清晰可聞。
龍旗逐漸升高,越過了跪伏的諸侯,越過了林立的甲士,最終抵達那根長崎港最高旗杆的頂端!
驟然間,一股強勁的海風襲來!
呼——!
巨大的龍旗迎風展開,獵獵作響!那耀眼的明黃底色和威猛的金龍圖案在蔚藍的天幕下徹底怒放,仿佛真的有一條巨龍自九天降臨,盤踞於東瀛之上,俯瞰著它的新領土!陽光毫無保留地照射在旗麵上,反射出令人不敢直視的璀璨光芒,其威儀之盛,幾乎使烈日為之失色!
就在龍旗升至頂點的刹那——
“萬歲!萬歲!萬歲!!!”
所有明軍將士,無論是在“鎮海號”巨艦甲板上列隊的、在護衛炮艇上警戒的、還是在岸邊肅立的龍鱗衛,同時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呐喊!他們舉臂向天,緊握刀槍,聲浪如同海嘯般層層疊加,整齊劃一,充滿了無堅不摧的力量與自豪感,震得腳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顫抖,衝天的氣勢仿佛要撕裂雲霄!
跪在地上的藩主們被這突如其來的、震耳欲聾的歡呼駭得渾身劇烈一顫,許多人幾乎癱軟在地,頭埋得更低,幾乎要嵌入泥土之中。他們從未感受過如此集體性、如此具有壓迫感的威勢。
鄭成功屹立高台,俯瞰著腳下如同潮水般臣服的群雄,眺望著港灣中那艘巍然屹立、如同洪荒巨獸般的“鎮海號”。巨艦漆黑的艦體在陽光下如同墨玉,高聳的煙囪靜靜矗立,側舷炮門洞開,露出一排排森然的炮口,桅杆之上,無數麵大明戰旗如同燃燒的火焰,與主桅的龍旗交相輝映,宣示著無可爭議的霸權。
這一刻,長崎已定,九州臣服,幕府屈膝。
大明龍旗,已在這東瀛之地的上空,牢牢紮根!這不僅是軍事的勝利,更是文明的碾壓,是降維打擊般的國力展現!
他深吸一口帶著鹹腥與硝煙味的空氣,胸中豪情激蕩如潮,朗聲開口,聲音以內力催發,清晰地壓過海風,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本使即日便將此間情狀,飛報聖天子!望爾等謹守承諾,安分守己,共享太平!若再有反複——”
他的話音驟然停頓,目光如兩道冰冷的電光,緩緩掃過台下噤若寒蟬的眾人,最終一字一句地吐出雷霆警告:“休怪天兵無情!犁庭掃穴,寸草不留!”
“謹遵巡閱使大人鈞令!!”台下,傳來一片雜亂卻無比恭敬、甚至帶著恐懼顫音的回應。
爽!前所未有的暢快感與民族自豪感,如同沸騰的岩漿,流淌在每一位明軍將士的血液之中!國家強盛,武力碾壓,旌旗所指,萬邦臣服!這便是煌煌天朝氣象,這便是泱泱大國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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