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晨曦初露,凜冽的寒氣包裹著北京城。西郊天工院那兩扇巨大的鑄鐵門前,已是車馬轔轔,冠蓋雲集。各藩王儀仗按製排列,肅靜中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緊張與期待。經過昨日乾清宮那場石破天驚的盛宴,所有人都明白,今日之行,絕非簡單的“觀摩”二字可以概括。
晉王朱敏淳的儀仗中,今日多了一個久違的挺拔身影。隻見一位身著深藍色暗紋錦袍、腰束革帶的年輕將領快步走到晉王麵前,利落地行了個軍禮,動作乾淨利落,帶著行伍特有的乾練。
“父王,母妃。”朱求桂的聲音沉穩,但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緊拽著父親蟒袍衣角的幼弟身上,冷峻的臉上瞬間冰雪消融,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溫情,“這便是……福兒?四年不見,竟長這麼高了。”
朱求福怯生生地從父親身後探出半個腦袋,仰頭望著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兄長,小聲喚道:“大哥……”
晉王妃李氏眼中含著淚光,輕輕推了幼子一把:“福兒,快叫大哥呀,你日日念叨的。”
朱求桂蹲下身,與弟弟平視,聲音柔和了許多:“大哥離府時,你才這麼高,”他用手比劃著一個矮矮的高度,“路都走不穩。如今都會認字讀書了吧?”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用油紙仔細包好的小包裹,塞到弟弟手裡:“京師‘瑞芳齋’的桂花糖,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大哥特意給你帶的。”
朱求福接過還帶著兄長體溫的糖包,眼圈一紅,用力點頭:“嗯!謝謝大哥!”早起的困倦和陌生感瞬間被這甜蜜的禮物驅散,他緊緊攥住糖塊,寶貝似的貼在胸前。
“好了,先進去吧,此地不是敘話之處。”晉王朱敏淳拍了拍長子的肩膀,目光中既有欣慰也有凝重。一家四口隨著人流,向那戒備森嚴的大門走去。
恰在此時,楚王朱華奎的車駕也到了。他帶著世子朱英耀大步走來,見到朱求桂,不禁挑眉,聲音洪亮地笑道:“咦?這不是晉王世子嗎?聽說你在京師龍爪衛任職,深得陛下信重,今日怎麼也來湊這熱鬨了?”
朱求桂轉身,不卑不亢地行禮:“侄兒見過楚王叔。回王叔的話,陛下特許,今日天工院演示,允許在京的宗室子弟一同觀摩,侄兒亦是奉旨前來。”
楚王世子朱英耀年約十四,正是好奇心盛的年紀,湊過來好奇地問:“求桂兄,你在龍爪衛消息靈通,可曾見過今日要演示的那些新奇物事?聽說有能自己跑的鐵車,能飛上天的球?”
朱求桂微微一笑,言辭謹慎:“英耀弟,龍爪衛職責所在,多是些案牘瑣事。至於天工院的神器,我也隻是略有耳聞,具體如何精妙,還需親眼見過才知分曉。”
他這話滴水不漏,既未否認知曉,也未透露半分機密,顯得沉穩老練。
楚王朱華奎看在眼裡,心中暗忖:晉王這世子,離京數年,倒是曆練出來了,不像個皇室紈絝子弟了。
天工院內部,景象與外界截然不同,恍若踏入另一個世界。高聳的煙囪噴吐著滾滾白煙,巨大的水錘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高爐內火光熊熊,空氣中彌漫著煤炭、熱油和金屬的特殊氣味。訓練有素的工匠和學徒穿梭其間,一切井然有序,充滿了力量與創造的活力。眾人在引路官員的帶領下,穿過一片片工坊,來到一處極其寬闊、鋪設著平行鋼軌的演練場。
場地中央,一圈嶄新的鐵軌上,靜靜匍匐著一個龐然大物——這便是今日的主角之一,第二代蒸汽機車“青龍號”。
與昨日在官道上驚鴻一瞥的初代機車相比,“青龍號”的體型更為龐大威猛。車頭鍋爐更高大,煙囪粗壯,多個巨大的紅色主動輪連接著粗壯有力的連杆。通體黝黑的車身以金漆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青龍紋樣,鱗爪飛揚,在晨曦微光中散發著冷峻而威嚴的帝王氣息,它不再僅僅是運輸工具,更像是一頭蓄勢待發、準備征服時空的鋼鐵巨獸。
天啟皇帝朱嘯早已在此等候,他今日身著利落的常服,外罩玄色鬥篷,更顯精神奕奕。他親自站在車頭前,麵向眾宗親,聲音洪亮:
“諸位王叔、皇弟,請看此物!此乃天工院彙聚天下巧匠心血,曆時三載研製成功的‘青龍號’第二代蒸汽機車!最高時速可達一百二十裡!”
楚王朱華奎最是性急,撫掌讚歎道:“陛下,若以此鐵龍日夜兼程,一日能行多少裡?”
皇帝微微一笑,成竹在胸:“日行千裡!不僅可用於軍需轉運,更能牽引數十節客運車廂。屆時,自京師至南京,一日一夜可達;貫通南北,天下財貨兵力流通,何止加速十倍?未來連接海外藩國與母邦,更需賴此神物!”
楚王朱華奎最是性急,撫掌讚歎,已經開始盤算其商業和軍事價值。
一旁的蜀王朱至澍卻是暗自咂舌,臉上寫滿了對財政負擔的深切憂慮,但在這憂慮之下,更深藏著一絲不安與煩躁。他並非不願強大,而是不願以這種遠離根基的方式強大。他早已通過秘密渠道,多次試圖窺探天工院火器奧秘,並與川黔邊境的幾位大土司往來密切,有著不可告人的謀劃。海外就藩,意味著要放棄在蜀地經營多年的暗線和與土司的勾結,這無異於斷其臂膀,他如何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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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朱恭枵開封府)則撚著胡須,原本持重的臉上,在看到各種精密器械後,也忍不住流露出濃厚興趣。他這一脈素來沉迷醫術藥理,此刻他想的更多是:“《本草綱目》所載海外異獸奇珍,以往隻得圖樣傳聞。若真能遠赴重洋,親見實證,采集那些熱地煙瘴所生之獨特藥材,於醫術一道,必是莫大裨益!或許能尋到治療瘴癘之良方,亦未可知。”海外廣袤的未知藥材庫,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遼王朱植荊州府)因其封地近長江水道,對舟楫更為熟悉,他仔細打量著機車的車輪和底盤,對世子朱術雅低語:“此物陸行雖疾,然遇大江大河,仍需舟船渡之。若論貫通天下,恐還需水陸並舉。不過,其用於內陸腹地之快速調兵,確有無可替代之優。”看法相對務實。
唐王朱器墭南陽府)則沉默寡言,隻是仔細聽著皇帝與諸王的對答,目光在“青龍號”和皇帝之間來回移動,似在權衡此舉對自身的影響。其世子朱聿鍵年少,則更多是好奇地看著這鋼鐵怪物。
福王朱常洵擦著額角的汗珠,喃喃道:“這、這也太快了……坐在上頭,豈不嚇煞人也……”他肥胖的臉上寫滿了對速度和未知的恐懼,隻想儘快回到洛陽的溫柔鄉。
突然,“嗚——!”一聲尖銳雄渾的汽笛長鳴,撕裂長空!“青龍號”鍋爐壓力達到頂點,噴吐出濃密的白色蒸汽,巨大的車輪開始緩緩轉動,發出鏗鏘有力的“哐當”聲。
“動了!它真的動了!”朱求福興奮地指著機車,早前的畏懼一掃而空,孩童的天性暴露無遺。
諸位藩王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鋼鐵巨獸在軌道上逐漸加速,車輪與鐵軌撞擊發出的轟鳴聲震耳欲聾,龐大的車身帶著無與倫比的力量感,轉眼間就變成遠方的一個黑點,隻留下地麵輕微的震動和空氣中彌漫的煤煙味。這景象,比昨日遠觀更加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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