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德·桑德僵立在原地,嘴巴無意識地張開,瞳孔因極度的恐懼而收縮。他帶來的隨從中,有人甚至失手跌落了記錄用的本子。這種毀滅性的威力,已經超出了他對“火炮”的認知範疇。這根本不是歐洲海戰中對轟時砸開船板的概念,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抹除!在這種力量麵前,巴達維亞的城牆、公司的戰船,與紙糊何異?
隨後,他們來到了京營演武場。時值隆冬,寒風凜冽,但演武場上卻熱氣蒸騰。成千上萬的明軍將士,排列著整齊無比的方陣,盔明甲亮,刀槍如林,在令旗指揮下,進行著各種戰術演練。進退如一人,鴉雀無聲,唯有腳步聲、甲胄碰撞聲和軍官嘹亮的口令聲,肅殺之氣直衝雲霄。軍陣變換之嫻熟,兵士眼神之銳利,裝備之精良,組織度之高,遠遠超出了範·德·桑德對任何一支東方軍隊的想象,甚至比他見過的歐洲精銳軍團更為駭人。
最後,在途經京師附近的一處巨大漕運碼頭兼船廠時,他遠遠瞥見了船塢內正在建造的巨艦輪廓。那龐大的船體,層疊的樓閣,以及隱約可見的炮位設計,其規模遠超他認知中最大的歐洲戰列艦!雖然未能近觀,但那一瞥已足夠讓他膽寒——大明不僅陸軍強大,其造船能力和海軍潛力,同樣深不可測!
這一係列的“參觀”,如同一次次重擊,徹底摧毀了範·德·桑德的心理防線。他意識到,明朝的軍事力量,無論是在陸地上還是近海,都擁有對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絕對碾壓優勢。任何武力對抗的念頭,在此刻都顯得無比可笑和絕望。
參觀完畢後,範·德·桑德麵如土色,失魂落魄地被送回四方館。他癱倒在硬板床上,目光呆滯。他知道,公司根本沒有選擇。要麼接受這些屈辱至極但尚存一絲喘息之機的條件,要麼……就意味著公司在遠東的經營很可能徹底終結,甚至招致更可怕的報複。
幾天後,範·德·桑德再次被召入宮。這一次,他的姿態卑微到了泥土裡,幾乎是匍匐在地,以痛哭流涕的姿態,哀求大明皇帝陛下展現“天朝上邦的仁慈”,在賠款和贖金數額上能“網開一麵”。
朱由校高踞龍椅,欣賞著腳下使者的醜態,良久,才仿佛“勉為其難”地開口:“罷了,念爾等苦苦哀求,朕便再施恩一回。總賠款額,可降至四百萬兩。贖金,降至八十萬兩。五年之期不變,首付仍為二百萬兩。其餘諸項,概不容更改!此乃朕之最後底線!若再不遵從,爾等即可收拾行裝,返回巴達維亞。屆時,一切後果,由爾等自負!”
語氣斬釘截鐵,毫無商量餘地。
範·德·桑德知道,這已是能爭取到的最後一絲“恩典”,再有任何異議,恐怕真的要走不出這北京城了。他心如死灰,徹底放棄了掙紮,跪地重重叩首,聲音嘶啞:“下國小使……叩謝陛下天恩!代表荷蘭東印度公司……接受……接受全部條件……”
隨後,在禮部、兵部、戶部多名官員的嚴密監督下,範·德·桑德代表荷蘭東印度公司,與大明帝國簽署了那份被稱為《天啟明荷和平貿易協定》的不平等條約。每簽下一個名字,蓋上一個印章,他都感覺像是在簽署公司的賣身契。
條約簽訂後,朱由校似乎心情“大悅”,甚至“慷慨”地允許範·德·桑德在回國前,由官兵“護送”前往遼東,去“探望”一下被羈押的揆一。當範·德·桑德在一所守備森嚴的軍營中,看到昔日意氣風發的揆一長官,如今麵容憔悴、眼神黯淡,在明軍看守下進行著輕微勞役時,心中最後一點僥幸也徹底煙消雲散,隻剩下無儘的唏噓和凜然。天威不可測,更不可違!
次日《大明日報》,便用特大號字體在頭版全文刊登了這份條約的詳細內容。
“天朝赫赫威,紅夷俯首簽城下之盟!”
“《天啟明荷條約》全文發布,四海揚威,國體尊榮!”
這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夜之間傳遍了京師的街頭巷尾。茶館裡,酒樓上,人們爭相傳閱報紙,或聚精會神地聽著說書先生唾沫橫飛的講解。
“嘿!列位看官可知,那紅毛番的使者,初見吾皇天威,嚇得是兩股戰顫,連句整話都說不利索!”說書先生醒木一拍,眉飛色舞。
“話說那日四夷館的官員,教那蠻使禮儀,真是愁白了頭!尋常的三跪九叩,咱們三歲娃娃看幾遍也就會了,那紅毛使臣,硬是學了三天!笨拙不堪,同手同腳,惹得教習的禮部老爺們私下裡直搖頭。”
這時,說書先生往往會壓低聲音,模仿著竊竊私語的姿態,爆出“內幕消息”:“這不,昨兒個禮部的張主事,在怡紅院……呃,是下值後與同僚小聚,多喝了兩杯,便吐槽起來:‘諸位是沒瞧見,那紅毛蠻夷,學個磕頭好比狗熊作揖,模樣甚是滑稽。若非皇上嚴令要以禮待人,我等真想問問,爾等番邦,莫非連膝蓋都是直的不成?’滿座皆是大笑,真真是化外野人,不識王化啊!”
茶館裡頓時爆發出陣陣快活的笑聲。百姓們並不關心具體條款背後的政治博弈和巨額賠款,他們聽到的是“紅毛番稱臣納賠”、“天朝大勝”、“海疆安寧”這些最直接、最令人振奮的消息。這極大地滿足了天朝上國的自豪感,成為市井間最熱門的話題。東南沿海的商民更是歡欣鼓舞,認為此舉狠狠打擊了紅毛番的囂張氣焰,往後的生意必然更好做了。
範·德·桑德帶著這份充滿屈辱的條約和無比沉重的使命,如同喪家之犬般,灰溜溜地離開了讓他經曆了無數震撼與恐懼的北京城。而大明帝國的赫赫聲威,隨著這份條約的簽訂和荷蘭使者的歸去,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遠播南洋,深深震撼了所有在遠東擁有利益的西方殖民勢力,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衝擊與反思。
乾清宮內,暖閣依舊。朱由校翻看著條約的副本,臉上並無太多喜色,對侍立一旁的王承恩淡然道:“紅夷此番雖暫服,然其狼子野心,未必真順。通商可也,借機窺我虛實亦可,然武備決不可一日鬆懈。傳旨給鄭芝龍、俞谘皋,水師建設,艦船更新,火器配備,更要加快進度!這茫茫四海,煌煌天威,終究要靠實力來說話!今日之約,不過是他日犁庭掃穴之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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