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氣氛微妙的曲阜,朱嘯一行乘著漕船沿運河繼續南下。
時值初夏,兩岸垂柳如煙,稻田碧綠如茵,正是漕運最繁忙的時節。
船行三日,遠遠便望見徐州城巍峨的輪廓聳立在運河與黃河交彙之處。
作為"五省通衢"的漕運重鎮,這裡的繁華遠超沿途所見。
"公子請看,前麵便是徐州了。"素月輕撫船舷,指著遠處如織的舟船說道。
朱嘯舉目遠眺,但見運河之上,漕船、商船、客舟舳艫相接,帆影蔽日。
那些滿載漕糧的官船吃水極深,船幫幾乎與水麵齊平;裝飾華麗的商船則張燈結彩,顯然是運送絲綢茶葉的客商;更有那小巧靈活的客舟在船縫間穿梭,船公的號子聲此起彼伏。
空氣中彌漫著河水特有的腥味,夾雜著糧食、貨物和汗水的複雜氣息。
一靠近碼頭,震耳欲聾的喧囂便撲麵而來。
數百名赤膊的腳夫正在卸貨,古銅色的脊背在陽光下泛著油光,沉重的麻袋壓彎了他們的腰身,卻壓不垮那震天的號子:"嘿——喲——加把勁喲!"碼頭監工手持皮鞭,不時嗬斥著動作稍慢的苦力。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新式的水泥閘壩,巍然矗立在關鍵河段,調控著水位。
巨大的吊裝器械正在運轉,鐵鏈嘩啦作響,將一袋袋糧食從漕船轉運至岸上的倉廩。
這一切,儼然是一派欣欣向榮的現代化物流樞紐氣象。
"下官徐州知府趙德明,恭迎觀察使大人!"一個略顯肥胖的中年官員快步迎上前來,額上沁著細密的汗珠。
他身後跟著漕運同知、通判等一眾官員,個個屏息凝神,神情緊張。
朱嘯含笑下船,目光卻在碼頭上細細掃過。
他注意到,那些掌控吊機、調度船隻的頭目們,雖然穿著官服,但舉止間透著一股江湖氣。
他們腰間佩著的不是官製腰牌,而是各式各樣的私鑄令牌,眼神銳利。
"趙大人治理有方啊。"朱嘯意味深長地說,"這徐州碼頭,倒是比京師的通州碼頭還要熱鬨幾分。"
趙德明連忙躬身:"大人過譽了。全賴朝廷新政,下官等不過恪儘職守罷了。"
他掏出一本賬冊,小心翼翼地呈上,"這是今年以來的漕運明細,請大人過目。"
在前往驛館的馬車上,朱嘯對素月低語:"看來,這漕運的效率,背後少不了這些"地頭蛇"的"功勞"啊。"
素月輕輕掀起車簾一角,低聲道:"公子明鑒。妾身觀察,那些管事的,手上多有刀疤,行事做派與官府胥吏迥異,倒更像江湖幫會。而且......"
她頓了頓,"他們似乎對咱們這支"商隊"格外留意。方才下船時,那個戴著眼罩的監工,一直盯著公子的行李。"
朱嘯眼神一凝。
確實,從他們下船開始,就有幾雙看似不經意,實則始終逡巡在左右的目光。
這些目光凶狠而警惕,與普通百姓好奇的注視截然不同。
入住驛館後,朱嘯依舊以"京師觀察使"的身份,在知府陪同下視察新式閘壩。
巨大的水泥建築巍然屹立,閘門開啟時,河水奔湧而出,聲如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