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浸透了張家屯的天空。幾顆寒星在遙遠的天幕上微弱地閃爍,窺視著下方這片剛剛經曆了一場無聲變革的土地。村子裡萬籟俱寂,白日的喧囂與驚心動魄早已沉澱下來,隻剩下幾聲零星的犬吠和秋蟲最後的悲鳴,更添幾分深秋的蕭瑟。
然而,在這片看似沉睡的寂靜之下,一股潛流正在悄然湧動,改變著每一戶茅屋土坯房裡人們的心緒。張家院落那場驚世駭俗的接骨救治,其震撼力並未隨著夜幕降臨而消散,反而像投入池塘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正一圈圈擴散,無聲地衝刷著這個閉塞村莊固有的認知堤壩。
名聲鵲起的過程,幾乎是與夜幕同步降臨的。救治結束時,夕陽尚有餘暉,親眼目睹了全過程的村民們,懷揣著滿心的驚駭、困惑與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如同被驚擾的蟻群,迅速散歸各家。灶膛的火光映照著一張張激動而又茫然的臉龐,飯桌上的交談不再是往日的家長裡短、田間收成,而是反複咀嚼、渲染著下午那不可思議的一幕。
“瞧見沒?就那麼幾下!摸摸,捏捏,‘哢吧’一聲,骨頭就回去了!虎子立馬就不嚎了!”
“王婆子跳了半天神,屁用沒有!人家外鄉郎中用的是真本事!”
“那手法,嘖嘖,輕巧得跟繡花似的,可就是管用!虎子那胳膊,直了!”
“聽說……連燒酒都能用來洗傷口?說是能防‘邪毒’?”
“張老漢這回是遇上貴人了!要不是這郎中,虎子那胳膊肯定廢了!”
這些竊竊私語,在昏暗的油燈下,在溫暖的土炕上,迅速發酵、傳播。一傳十,十傳百,細節在口耳相傳中或許被誇張,但核心事實——外鄉郎中淩雲,以神奇手法接好了張老漢兒子斷臂,且立竿見影——卻如同野火燎原,一夜之間燒遍了張家屯的每一個角落。村民們的態度,經曆了從最初極度的排斥、懷疑,到觀望、好奇,再到此刻近乎180度的轉變,化為了深深的敬畏。那種敬畏,不再是對王婆子那般虛無縹緲“神力”的迷信,而是對一種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超凡技藝”的折服。淩雲的形象,在他們心中已然拔地而起,蒙上了一層神秘而耀眼的光環。
次日清晨,當初升的朝陽將第一縷金輝灑向張家屯的炊煙時,這種變化便直觀地顯現出來。當淩雲推開張老漢家那間簡陋卻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廂房門時,發現院門外已不像昨日那般空蕩或充滿敵意。幾個起早的村民,或扛著鋤頭假裝路過,或提著水桶在井邊徘徊,目光卻都不約而同地、帶著幾分怯怯的好奇,偷偷瞄向張家院子,瞄向那個剛剛起身的外鄉人。見到淩雲出來,他們不再像之前那樣避之不及或指指點點,而是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微微頷首,甚至有人笨拙地擠出一絲討好的笑容,儘管那笑容裡還帶著幾分拘謹和不安。無形的隔閡,正在迅速消融。
實質回報也緊隨而至。張老漢一家幾乎一夜未眠,既是照料虎子,更是沉浸在巨大的慶幸與感激之中。天剛蒙蒙亮,張老漢就催促婆娘將家裡最好的東西翻找出來。當淩雲檢查完虎子傷勢,傷口無明顯紅腫,體溫正常,手指血運良好,一切跡象表明複位固定成功,且無早期感染征兆,並重新更換了敷料後,張老漢搓著粗糙的雙手,神情莊重地將一個沉甸甸的粗布口袋和一個小布包捧到淩雲麵前。
“恩公,”張老漢的聲音依舊有些哽咽,“俺家……沒啥好東西。這點粟米,還有這塊鹹肉,您一定得收下!還有這些……是俺家攢下的幾十個銅子兒,您彆嫌少!”布袋裡是足有半袋黃澄澄的粟米,顆粒飽滿;另一塊用荷葉包著的,是油光發亮、鹽漬得恰到好處的鹹肉,足有二三斤重;那個小布包裡,則是幾十枚磨損嚴重、卻沉甸甸的銅錢。
淩雲看著這些“禮物”,心中百感交集。這絕非簡單的診金。在這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戶家中,半袋粟米可能是他們一兩個月的主糧,一塊鹹肉或許是過年才舍得切一點的珍饈,幾十個銅錢更是不知要積攢多久。這份酬謝,厚重得幾乎燙手。它代表著張老漢最樸素的感恩,也標誌著淩雲真正意義上獲得了在這個世界立足的第一桶金。這些物資,對於幾乎山窮水儘的他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徹底解決了燃眉之急。他鄭重地雙手接過,沒有虛偽的推辭,隻是深深看了張老漢一眼,道:“老丈厚意,淩雲銘記。虎子的傷,我會負責到底。”
初步業務的展開,比淩雲預想的還要快。他“神醫”的名聲如同長了翅膀,不僅在本村傳開,甚至可能已隨風飄向了鄰近的村落。就在他收下張老漢謝禮後不久,便開始有村民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敲開了張家的院門。
最先來的是一位中年漢子,手上長了個紅腫脹痛的癤子,已經化膿,疼得他齜牙咧嘴。他拘謹地站在門口,不敢進來,訥訥地說聽聞郎中手藝好,求給看看。淩雲讓他進屋,用溫水和乾淨布清洗周圍皮膚,然後用磨鋒利的柴刀尖,在火上燒紅冷卻簡易消毒輕輕挑破膿頭,擠出膿液,再用蒲公英粉外敷包紮。整個過程簡單,但淩雲堅持的清洗和“器械消毒”步驟,讓那漢子看得一愣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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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一位在劈柴時被柴刀劃傷手臂的農婦,傷口不深,但血流了不少。淩雲同樣堅持用燒開後又放溫的水仔細清洗傷口,撒上止血的艾草炭灰,再用乾淨布包紮,並叮囑她傷口不要沾水。
還有一位老人,扶著腰,說是陳年腰腿痛,陰雨天就加重。淩雲沒有立竿見影的辦法,但仔細詢問了症狀,檢查了局部,判斷可能是寒濕痹症。他用手法為其輕輕按摩放鬆肌肉,又教了他幾個簡單的伸展動作,並建議他用艾葉煮水熱敷。雖然沒有藥到病除,但淩雲耐心細致的問診和給出的建議,讓老人覺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千恩萬謝地走了。
一上午,淩雲竟接連處理了四五例這樣的常見病患。他始終秉持幾個原則:強調清創消毒,對症使用草藥,蒲公英消炎、艾草止血或溫通,耐心解釋病情,用最淺顯的語言說明病因和注意事項。這些方法看似簡單,但其背後蘊含的衛生觀念和對症下藥的思路,與村民以往依賴符水、蠻乾或硬扛的經驗截然不同。效果是顯著的,疼痛緩解了,傷口愈合加快了,患者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被科學對待的安心感。
消息傳開,前來求醫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張家院子門口,竟隱隱有了些“醫攤”的模樣。張老漢樂見其成,主動幫忙維持秩序,婆娘則燒了開水備用。淩雲終於不再是無根浮萍,他憑借實實在在的醫術,在張家屯初步站穩了腳跟。雖然前來求診的多是窮苦人家,付不起銅錢,隻能以幾個雞蛋、一把青菜、或是一小袋雜糧作為酬謝,但淩雲來者不拒。他知道,積累口碑和人望,遠比眼前的小利重要。
站在院中,看著那些帶著期盼眼神前來、又帶著滿意神色離去的村民,淩雲輕輕舒了口氣。陽光照在身上,暖意融融。這第一桶金,不僅是解決了生存危機的物資,更是他在這陌生時代,用知識換取信任和立足之地的開端。波瀾,已起;前路,雖漫,卻終於有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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