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南安尋鎢
贛江的晨霧像揉碎的棉絮,裹著虔城北門校場的火藥味,遲遲不肯散。我握著新鑄的突火槍,青鎢石膽煉就的槍身在晨光裡泛著冷硬的青烏啞光——這是白硯父親李鐵匠帶著二十多個匠人連夜趕製的,槍托還留著樟木的溫熱。文天祥4月1日舉著“勤王”義旗北上後,虔城的擴軍與備戰就沒歇過:半個月裡,特戰隊員從原先的百餘人擴充到6個大隊共216人,每隊36人,下設4個小分隊——1個醫療聯絡保障小隊負責治傷傳信,3個作戰小隊專攻伏擊鋤奸,老隊員帶新隊員,出槍、裝彈的動作已練得有模有樣。
“劉雲,第一大隊的裝備都清點好了,”趙時賞走過來,手裡攥著疊賬冊,身邊跟著白硯,“你和白硯帶的一隊,醫療小隊配了新熬的草藥膏,作戰小隊每人兩支突火槍、三竹筒火藥,白硯還帶了她爹給的小鐵錘,辨礦用得上,夠支撐到西華山了。”白硯接過賬冊,指尖在“礦樣袋”“鐵鎬”的條目上劃了劃,輕聲補充:“我還備了些礦粉樣本,到時候跟西華山的青鎢石膽比對,能更快確認礦脈純度。”我點點頭,目光掃過隊員名單——三個作戰小隊的隊長都是礦場練兵時挑出的硬漢子,再加上帶路的老礦工陳大叔,三十六人湊得整整齊齊。
4月8日夜裡的議事廳,燭火把每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我坐在主位,麵前攤著三張泛黃的地圖,分彆標著南安府、九連山、永豐的路線。“明日4月9日,三路同時出發,”我指著地圖,聲音比平時沉了些,“第一大隊我和白硯帶,去南安府西華山找青鎢石膽——陳大叔說那片山的石膽質密,煉槍最耐用,途經南康、大餘時,順便清剿沿途漢奸;第二大隊由特戰2隊大隊長劉銅領,阿黎的醫療聯絡小隊跟他搭檔,36人去九連山,先把之前停的礦洞清出來,再往信豐找鐵礦和煤礦,我畫的礦點圖你們拿著,劉銅你對當地熟,多跟村民打聽,彆漏了礦脈。”
提到劉銅,他往前站了半步,玄色勁裝緊繃在寬肩上,左臂那道元軍彎刀留下的疤在燭火下泛著淡粉:“我原是九連山土匪小頭目,本是韓坊劉氏士族,自幼習武,元軍南下時家裡遭劫,爹娘和弟妹都沒了,我因外出訪友討教武藝才幸免。落草後從沒害過百姓,還常把搶來的糧食分給被元軍劫掠的村民,若不是義軍招安,我還在山裡跟元軍的人周旋。”他頓了頓,攥緊腰間的環首刀,“你放心,信豐那邊的山路我熟,村民們信我,找礦、鋤奸都錯不了。”阿黎坐在他旁邊,手裡正整理藥箱,聞言抬頭笑:“我帶足了外傷藥和艾草膏,既能給隊員治傷,也能幫村民,方便打聽礦脈消息。”
我轉向第三路,特戰3隊大隊長周虎立刻起身——他身材魁梧,臉上帶著一道淺疤,是之前抗元時留下的。“第三大隊我帶,王婉婉任醫療聯絡小隊長,”周虎聲音洪亮,“我們去永豐,先聯絡沿途看守物資的隊員,用鋤奸繳獲的財物招兵,重點盯天坑附近的漢奸窩點,把那片地形摸熟,以後文丞相回來能用得上。”王婉婉跟著站起來,手裡攥著本物資冊,指尖細細的,透著股細致:“我會把看守隊員的名單、物資數量理清楚,到了先核對糧草,醫療小隊也會幫著招兵時給村民治傷,拉近距離。”
剩下的4、5、6三個大隊,我交給趙時賞:“您留著守虔城,北門和礦場各放一隊,另一隊機動支援,不管哪路出事,都能及時趕去。”趙時賞點頭:“你們放心去,虔城有我,絕不會讓元軍鑽空子。”
4月9日清晨,“宋”字旗在北門城頭獵獵作響。第一大隊的三十六人騎著戰馬出了城,馬背上馱著礦樣袋、突火槍,還有白硯的礦粉樣本盒和小鐵錘。陳大叔走在最前,他穿著洗得發白的短褐,手裡拄著根探路的木棍,木棍頂端被磨得發亮:“出了虔城,往南走五十裡就是龍回鎮,過了鎮再走三十裡,就是大餘的南安鎮——那地方的圍屋能擋賊,板鴨也做得好,等尋完礦,咱們去嘗嘗。”
隊員裡的客家後生們頓時起哄,連白硯都笑著問:“陳大叔,圍屋是啥樣子?比虔城的土城還結實嗎?”陳大叔哈哈笑:“那可不!咱們贛南客家的圍屋,背山麵河建,一圈圈圓屋像漣漪似的往外擴,最中心是祖屋祠堂,族裡的族譜、財物都藏在那,外圍的屋牆高得能擋弓箭,元軍來的時候,村民們躲進圍屋,好幾次都把賊打退了——有圍屋護著,作坊、糧囤都能保住,板鴨才能一代代做下去。”
走了近兩個時辰,終於到了龍回鎮。這鎮子夾在兩座山中間,是典型的“兩山夾穀”地形,鎮口的老槐樹下,幾個村民正低頭磨鐮刀,見我們穿義軍服,都停下手裡的活,眼神裡又驚又喜。“幾位官爺是來鋤奸的不?”一個穿藍布衫的老漢走過來,聲音壓得低,“這幾天總有人在鎮西的破廟鬼混,半夜還往山外跑,前天張屠戶去送肉,就再也沒回來,怕是被他們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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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一緊,跟白硯對視一眼,讓三個作戰小隊在鎮口散開警戒,自己帶著白硯、陳大叔和醫療小隊的一個後生,跟著老漢往鎮西走。破廟的門虛掩著,裡麵飄出淡淡的煙火味,還夾雜著一絲血腥味。我貼著牆根往裡聽,一個尖細的聲音在說話:“再等兩天,那邊的人就到了,咱們先把西華山的礦脈標清楚,到時候有賞錢拿!”另一個粗嗓門接話:“可彆出岔子,昨天我看見義軍進城了,要是被發現,頭領饒不了咱們!”
“動手!”我低喝一聲,踹開門衝進去。兩個漢子慌了,一個想燒桌上的布包,一個抄起柴刀就撲過來。我側身躲開柴刀,用槍托砸在他胸口,他“哎喲”一聲倒在地上;白硯趁機抓住另一個人的手腕,奪下布包——裡麵果然是西華山的地形草圖,還有幾塊泛著青烏色的碎石,是青鎢石膽的碎塊。白硯捏起一塊碎石,用指甲刮了刮,輕聲說:“是青鎢石膽,純度不低,比虔城礦場的還好。”
“你們頭領是誰?在哪?”我踩著倒在地上的粗嗓門,他疼得齜牙咧嘴,卻隻敢哼哼,不肯說。陳大叔蹲下來,用客家話罵:“你這沒良心的!元軍搶了你家的地,殺了你爹娘,你還幫著他們賣礦害鄉親?客家子弟沒你這樣的軟骨頭!”那漢子身子顫了顫,眼神鬆動了些,卻還是咬著牙:“我說了,你們也不會放我……”
這時,破廟旁邊的柴房裡傳來小聲啜泣。白硯走過去,推開門,裡麵蜷縮著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孩,懷裡抱著個布偶,臉上還沾著泥。“彆怕,我們是義軍,來打壞人的。”白硯蹲下來,掏出塊糖遞給他,小孩才小聲說,他叫小石頭,爹娘是附近的村民,前幾天被破廟裡的人殺了,他躲在柴房才沒被發現。
我心裡忽然有了主意,對老漢說:“大叔,麻煩您跟鄉親們說,傍晚在鎮口街口‘處置’這兩個漢奸,就說義軍要殺雞儆猴,給張屠戶和小石頭爹娘報仇。”白硯愣了愣,我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這兩個是小嘍囉,他們頭領肯定在附近,咱們假處死,引他來救,正好一網打儘。小石頭也彆留在這,等抓了人,讓押運的親衛把他送回虔城書院,那邊有先生教讀書,還有其他孩子作伴。”白硯點頭,趕緊去安排。
傍晚的鎮口街口,圍滿了村民。兩個漢奸被綁在柱子上,頭上蒙著黑布,我站在高台上,手裡舉著那幅礦脈草圖:“這兩個漢奸通敵賣礦,還害了鄉親,今日當眾處死,誰再幫元軍,就是這個下場!”村民們跟著喊“殺了他們”,聲音震得山穀都響。我偷偷給隊員使了個眼色,兩個老隊員假裝拔刀,卻在刀快碰到漢奸時,突然把人拽進旁邊的巷子裡——早有人在巷子裡備了馬車,等著把人藏起來。
剛把“屍體”抬走,遠處就傳來馬蹄聲。十幾個蒙麵人騎著馬衝過來,為首的人穿著黑色披風,手裡舉著刀:“把人留下!”正是他們的頭領!我大喊一聲“動手”,埋伏在屋頂和巷子裡的隊員們立刻衝出來,突火槍“嘭嘭”作響,蒙麵人紛紛中槍倒地。頭領想往後退,卻被陳大叔扔出的繩套纏住馬腿,馬一倒,他摔下來,剛想拔刀,就被我的突火槍頂住了胸口。
“彆殺我!我……我能幫你們找礦!”頭領嚇得臉都白了,卻半句不敢提背後的人。我讓人把他綁緊,用黑布蒙住頭,跟小石頭一起交給從虔城趕來的親衛。這時,人群裡突然有人喊:“官爺!我要參軍!我要殺元軍!”我轉頭一看,是個十七八歲的後生,手裡還攥著沒放下的鐮刀,眼裡滿是怒火。緊接著,又有幾個精壯漢子站出來:“我們也去!元軍害了我家娃,我要報仇!”
我心裡一熱,跳上高台,對著村民們大聲說:“鄉親們!元軍為啥敢欺負咱們?就是因為他們人多槍多,還靠著漢奸當眼線!今天咱們除了漢奸,可光靠我們這隊人不夠——要是你們都來參軍,咱們人多了,槍多了,不僅能護著龍回鎮,還能把元軍趕出贛州,讓小石頭這樣的娃能安穩讀書!”
我指著剛被押上車的頭領:“這漢奸背後還有人,他們想搶咱們的礦,害咱們的人!咱們擴軍練兵,就是要斷了元軍的念想,搞垮他們的根基——讓他們沒人當眼線,沒人送消息,看他們還怎麼囂張!”
話音剛落,又有十幾個年輕後生和漢子站出來,連之前給我們送臘肉的大娘都把身邊的兒子推出來:“娃,跟官爺們走!好好殺元軍,給你爹報仇!”沒一會兒,就湊了二十多個精壯漢子。我讓醫療聯絡小隊的隊員登記他們的名字,又跟親衛交代:“你們把頭領和小石頭送回虔城,這些鄉親也一並帶過去,找趙將軍登記軍籍,編入後備隊練兵——告訴趙將軍,按之前的規矩,先教基礎的拳腳和突火槍用法,等練熟了再補進各大隊。”
親衛領命,二十多個漢子紛紛跟家人告彆,有的接過家人遞來的乾糧,有的揣上磨亮的鐮刀,跟著馬車往虔城方向走。村民們站在路邊揮手,喊著“多殺元軍”“早點回來”,聲音裡滿是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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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行裝,我們繼續往大餘走。走了近三個時辰,終於到了南安鎮的梅山村。遠遠就看見一片依山傍水的圍屋——背靠著青翠的山,前麵是條潺潺的小河,一圈圈圓屋像漣漪似的往外擴,最中心是灰瓦白牆的祖屋祠堂,屋簷下掛著紅燈籠,外圍的圓屋則住著同族的人家,牆高得能擋住弓箭。“這圍屋建了好幾代了,”陳大叔指著圍屋,“最早就中心那圈祖屋,後來族裡人多了,就圍著祖屋隔幾十米建一圈更大的,現在最外一圈的屋牆,連元軍的弓箭都射不穿。裡麵的作坊、糧囤都護得好好的,林老板的板鴨作坊,就在圍屋東角。”
我們走進圍屋,隻見巷道整齊,家家戶戶門口掛著臘味,林老板的作坊就在巷道儘頭,房簷下掛滿了板鴨,形如飽滿的桃子,奶白的皮上泛著醬色的光,臘香順著風飄滿整條巷道。“幾位是虔城來的義軍吧?”林老板迎上來,手裡還拿著塊剛熏好的板鴨,“陳老哥前幾天托人帶信,說你們要來尋礦,我早備好了板鴨,你們嘗嘗!”
他遞過板鴨,白硯接過來摸了摸,又聞了聞,輕聲說:“肉質緊實,臘香濃鬱,用鬆枝熏過吧?這樣能放久,咱們帶在路上當乾糧正好。”林老板笑著點頭:“姑娘懂行!這板鴨得用大餘本地的麻鴨做,先抹上鹽和香料醃七天,再放太陽下曬三天,最後用鬆枝熏一天,能放半年不壞。以前元軍來劫掠,我就把板鴨藏進圍屋的地窖,才沒被搶走——有圍屋護著,這手藝才能傳下來,往後說不定能揚名呢!”
我笑著說:“林老板,我們買十隻帶在路上,隊員們也嘗嘗鮮。”林老板擺手:“不用買!我送你們!你們幫著打元軍,保護鄉親,這點東西算啥!”說著,就讓夥計打包板鴨,還往裡麵塞了兩包醃料:“要是你們自己做,就按這個方子來,簡單!”
謝過林老板,我們繼續往西華山走。山路越來越陡,陳大叔指著前麵的山坳:“到了!西華山的青鎢石膽就在這紅土下麵。”我們跟著他往山坳走,腳下的土越來越沉,陳大叔蹲下來,用鐵鎬挖了幾下,帶出塊沉甸甸的礦石——通體泛著青烏色光澤,敲開斷麵,裡麵嵌著細碎的銅綠和錫粒。“就是這個!”陳大叔激動地說,“青鎢石膽沉手,質密,以前我在這挖過,煉出來的鐵夠韌,做突火槍槍管,連續擊發二十次都不會裂!”
白硯立刻拿出小鐵錘,輕輕敲了敲礦石,聽著聲音:“發悶,純度高,比虔城礦場的好。”她又掏出礦粉樣本盒,把礦石碎末跟之前的樣本比對,點頭道:“沒錯,就是咱們要找的青鎢石膽,挖回去給我爹,能多鑄幾十支槍。”醫療小隊的隊員拿出礦樣袋,把礦石裝進去;三個作戰小隊的隊員則散開,用鐵鎬在周圍挖掘,很快就挖出了十幾塊青鎢石膽。
夕陽落在西華山的紅土坡上,把青鎢石膽染得像淬了火。隊員們在山坳裡搭起帳篷,篝火亮起來,大家圍著篝火吃板鴨,陳大叔給大家唱客家山歌,調子比在龍回鎮時亮堂多了。我望著遠處的虔城方向,心裡想著被押回去的頭領、去書院的小石頭,還有那二十多個參軍的鄉親——我知道未來有空坑的變數,但隻要咱們守住礦、鋤儘奸、聚起人心,就一定能扛過去。
夜風拂過,帶著板鴨的臘香和青鎢石膽的土味。我握緊腰間的突火槍,對隊員們說:“明天再挖一天,多帶些青鎢石膽回去,咱們早一天煉出槍,就能早一天打跑元軍,讓更多鄉親能安穩過日子!”隊員們齊聲應和,聲音在山穀裡回蕩,像一團燃燒的火,照亮了抗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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