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元軍伏擊
鹹腥的海風卷著碎雨,拍在廈門港的礁石上,濺起的水花混著硝煙,在暮色裡凝成灰蒙蒙的霧。鄭龍站在“破浪號”的船樓,望著遠處海麵上的元軍大帆船,桅杆上的黑旗如張開的巨網,正一點點收緊。“將軍,回回炮!”了望手的嘶吼被炮聲吞沒,一枚火球拖著尾焰砸進義軍水軍營寨,茅草棚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這是至元十五年十一月二十日,孛羅的艦隊如幽靈般出現在廈門外海。三萬元軍騎兵換乘大帆船,一萬水軍駕駛著改裝過的“連環船”,帶著充足的糧草和回回炮,從已被元軍占領的緬甸繞道而來。義軍水軍倉促應戰,木製戰船在回回炮的轟擊下像紙糊的一般,不到半日便潰散,鄭龍隻能帶著殘部沿內河水道撤退,船板上的血順著水流,染紅了半條晉江。
福州城內,文天祥的府邸燈火徹夜未熄。我展開他派人送來的急信,字跡被雨水洇得模糊:“孛羅圍廈門,欲斷我糧道,速援!”案頭的地圖上,廈門與福州如兩顆孤立的星,被元軍的勢力範圍隔開。“鄭龍,”我將信拍在桌上,“你領水軍走閩江內道,抄近路馳援廈門,纏住元軍的船隊。”
鄭龍抱拳時,甲胄上的水跡滴在地上:“末將帶二十艘快船,保證讓孛羅的回回炮打不著福州!”他轉身時,腰間的水師令牌撞出脆響,像是在與風浪較勁。
“雷諾,點兵!”我抽出“斷水”劍,劍鋒劈開燭火的影子,“獨鬆關的兩百個騎兵大隊,隨我走官道,七日之內必須趕到福州!”帳外的馬蹄聲驟然密集,石敢當帶著騎兵們正在校驗突火槍,鐵彈上膛的悶響,混著馬嘶聲,在晨霧裡織成一張緊繃的網。
飛鴿從帳簷下掠過,帶著我的傳令飛向福建各地:“潛伏特戰大隊,攜軍火糧草,向福州秘密集結!”這些藏在市井、山林裡的義軍,有的是貨郎,有的是獵戶,此刻卻都在解下偽裝,露出腰間的刀——他們儲備的火藥,足夠讓元軍的騎兵喝一壺。
七日後的星夜,福州西門外的山林裡彌漫著鬆脂味。七千多騎兵隱蔽在密林深處,馬蹄裹著厚厚的麻布,連咳嗽都要捂住嘴。我望著遠處福州城的輪廓,城牆上的火把如斷續的星,那是文天祥在等我們的信號。
“將軍,飛鴿!”吳燕殊接住從空中落下的信鴿,腿上的密信還帶著體溫。文天祥的字跡遒勁如劍:“孛羅明日午時攻城,待其力竭,裡應外合。”我將信遞給白硯,她在地圖上圈出東門的位置:“元軍攻城慣用‘車輪戰’,午時正是換防休整時,最鬆懈。”
夜風突然帶來馬蹄聲,郭虎和李鐵帶著三萬兵馬到了。郭虎的甲胄上還沾著泥,他抹了把臉笑道:“左翼一萬五千人,已在東門外圍的竹林設伏,突火槍都架在竹梢上了!”李鐵則拍著腰間的土手雷:“右翼繞到北麵山坳,保證元軍退無可退!”
我望著這兩支剛從各地趕來的隊伍,有農民,有漁夫,甚至還有白發的老者,手裡卻都緊握著武器。“記住,”我壓低聲音,劍鞘在掌心硌出紅痕,“午時三刻,見我部從敵軍後方衝殺,你們就分三波交替攻擊。第一隊用突火槍打亂陣腳,第二隊扔手雷,第三隊用馬槊衝陣,一擊即退,彆戀戰!”
郭虎和李鐵同時抱拳,山林裡的風突然靜了,隻有遠處元軍營地的刁鬥聲,在夜色裡起伏。
次日午時,福州東門的廝殺聲如雷貫耳。孛羅的騎兵正頂著箭雨攻城,盾牌組成的鐵牆撞在城門上,發出沉悶的巨響。城樓上的文天祥部已廝殺半日,箭矢耗儘,隻能用滾石、沸油應對,不少士兵的甲胄都被血浸透,卻依舊死死釘在垛口。
“時候到了!”我見元軍陣中升起炊煙,騎兵們紛紛下馬取乾糧,立刻揮劍前指,“殺!”
七千騎兵如潮水般衝出密林,馬蹄踏碎落葉的聲響瞬間被喊殺聲淹沒。石敢當的突火槍隊率先開火,鐵彈在陽光下織成火網,元軍的炊事營頓時被炸得人仰馬翻,鐵鍋、乾糧散落一地。“斷水”劍的青光劈開人群,我直取孛羅的中軍,他那條被斬斷的腿已裝上鐵製假肢,正拄著刀嗬斥潰兵。
“沈觀!你敢欺我!”孛羅的怒吼裡帶著驚惶,他沒想到義軍敢從後方突襲。我懶得與他廢話,劍勢如長虹貫日,逼得他連連後退,鐵假肢在地上劃出刺耳的火星。
就在此時,左翼的竹林裡突然響起齊射聲,郭虎的第一隊兵馬如神兵天降,突火槍的鉛彈穿透元軍的側陣,慘叫聲驚得戰馬狂躁亂蹦。緊接著,李鐵的右翼從山坳殺出,土手雷在騎兵群中炸開,碎石混著斷箭,把元軍的陣型撕出個大口子。
三波交替攻擊如狂風掃落葉,元軍剛想回防,第一隊已退回竹林,第二隊又殺了出來,馬槊組成的鐵牆撞得他們人仰馬翻。郭虎在陣前大笑:“孛羅老狗,嘗嘗爺爺的厲害!”他的親兵正把炸斷的元軍旗幟,插在繳獲的戰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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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東門突然洞開,文天祥的一萬多兵馬如猛虎下山。第一隊三千人舉著長刀,砍翻守門的元軍;第二隊推著投石機,將火藥包扔進敵陣;第三隊則弓著腰,用短刀專砍馬腿。文天祥的“正氣刀”在陽光下閃著光,他身後的士兵們喊著“還我河山”,聲音震得城磚都在顫。
元軍腹背受敵,頓時潰散。孛羅見勢不妙,調轉馬頭就逃,鐵假肢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我策馬追殺,突火槍的鐵彈擦著他的頭皮飛過,打在旁邊的旗杆上,黑旗轟然落地。
“抓叛徒!”一聲怒喝突然從我身後傳來。隻見文天祥身邊的李姝,正朝著退走的元軍揮手,袖口露出半塊繡著狼頭的絹帕——那是“耳東會”的記號!黃麗的箭應聲而出,穿透她的手腕,絹帕飄落在地,上麵竟繡著福州城防圖。
混亂中,一個身影突然拔劍指向文天祥,是淩波!她曾是文天祥的幕僚,此刻臉上卻滿是猙獰:“文大人,元軍許我萬戶侯,何苦抗元?”劍光直刺文天祥的後心,快得讓人反應不及。
“小心!”白硯猛地將我的“斷水”劍塞到手裡,劍柄還帶著她的體溫。我飛身撲過去,劍勢已收不住,先一步劈中李姝的咽喉,鮮血濺在臉上時,正撞見淩波的劍離文天祥隻剩寸許。
“鐺!”兩劍相碰的脆響震得我虎口發麻。淩波的劍法陰狠刁鑽,招招不離要害,她獰笑著:“沈觀,你以為贏了?‘耳東會’的網,早纏上你們了!”她的劍突然變招,竟想刺向旁邊的吳燕殊。
我怒喝一聲,將丹田劍意全灌注在劍上,青光暴漲三尺。這一劍本想挑飛她的武器,卻不料她腳下一滑,正好撞向劍鋒——“噗嗤”一聲,劍從她心口穿過,鮮血順著劍身,滴在我的手背上,燙得驚人。
淩波的眼睛瞪得滾圓,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死了。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隻噴出一口血沫。我抽出劍時,她的身體軟軟倒下,懷裡掉出個油布包——裡麵是半張“耳東會”人員名單,上麵有十幾個名字,都是福州城內的官員、商人。
“吳燕殊!”我將名單扔過去,劍上的血滴在地上,暈成一朵朵紅梅,“派小白鼠和飛鴿,全盯住了,一個都彆跑!”銀狐已叼著名單竄進街巷,信鴿則撲棱棱飛起,翅膀上沾著的血珠,落在福州的青石板上。
劍刃上的血突然泛起微光,一股暖流從丹田湧向四肢百骸。之前卡在瓶頸的劍道,竟在此時豁然開朗——築基境巔峰!每一次揮劍,都能感覺到風的軌跡、敵的破綻,仿佛天地間的一切,都在劍勢的掌控之中。
文天祥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全是老繭:“沈將軍,今日若非你,我等皆成刀下鬼。”遠處的廝殺聲漸漸平息,郭虎和李鐵正押著俘虜清點戰果,義軍的旗幟插遍了元軍的營地。
夕陽透過硝煙,給福州城鍍上了層金。鄭龍的水軍已趕到,快船在閩江上列陣,船頭的“宋”字旗獵獵作響。石敢當帶著騎兵們在收拾戰場,一個少年兵正把繳獲的回回炮零件,當成寶貝似的擦著。
我望著劍上的血痕,突然明白:所謂劍道,從不是孤高的殺伐,而是護佑身後的人。淩波的名單上還有很多名字,但隻要這把劍還在,隻要身邊的人還在,就沒有鏟不掉的內鬼,沒有打不贏的仗。
吳燕殊的小白鼠從淩波的房間鑽出來,爪子上沾著封信,是孛羅寫給她的密令:“正月十五,焚福州糧倉。”我將信遞給文天祥,他的手指捏得發白:“好,我們就給孛羅演場戲。”
暮色裡,福州城的炊煙重新升起,混著飯菜香和淡淡的火藥味。士兵們圍著篝火分享乾糧,客家婦女們送來的米糕,還冒著熱氣。我咬了口米糕,甜意漫過舌尖時,望向廈門的方向——那裡的海戰還沒結束,但我知道,勝利已不遠了。
劍在鞘中輕鳴,像是在應和著城牆上的歌聲。那是文天祥親自譜寫的《福州凱歌》,調子蒼涼卻有力,在夜風中傳得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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