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震山跟在後麵罵罵咧咧的,隻是聲音中卻帶著顫和他自己都沒發現的開心。
劉算盤和王炮頭對視一眼剛想說話,王炮頭理都沒理他,起身也走了。
劉算盤哼了聲,嘀咕道:“一個個的,我還不是擔心寨子過不了冬,怕弟兄們白白送命?好心當成驢肝肺!”
嘴裡嘀咕著,他想了想也跟著過去了。
紀平安的目光掃過四周,心裡忍不住跟影視劇裡的馬匪窩對比。
影視劇裡的馬匪老窩總愛擺著虎皮椅、掛著亮閃閃的馬刀,桌案上堆著酒壇肉乾,和眼前的地窖子相差甚遠。
這裡的地窨子裡隻有四張破破爛爛的木凳,圍著一個豁了口的石桌。
桌上擺著三個沒洗的陶碗,碗沿還沾著乾巴巴地玉米糊糊印。
看起來不怎麼講究衛生。
房梁上倒是掛著東西,可不是影視劇裡的那種錦旗或獸首,而是兩副磨得發亮的馬具和幾串乾巴巴的辣椒。
看起來就和普通農家差不了太多。
“少爺覺得我家寨子咋樣?”崔天搓著凍紅的手湊過來詢問。
紀平安抬眼掃過桌麵上那三個沒洗的陶碗,沉吟道:“和我想的很不一樣。原以為馬匪窩該掛著虎皮,擺著銀圓箱子都。”
崔天看了眼梁上掛著的乾癟的辣椒串歎了口氣。
“八年前我走的時候,我們這確實是每個地窨子都鋪著獸皮,梁上掛的都是整幅的紫貂皮,到處擺著金銀物件。”
他目光移向外麵,聲音低啞。
“那時候寨子裡的弟兄過冬每人都穿著羊皮襖,幾個當家的穿著熊皮,糧窖裡不光有麅子肉,還有從關內運來的白糖白麵,過年能給弟兄們熬糖包餃子吃。哪像現在,剛剛過來看到寨子裡的人羊皮襖都漏洞了,顯然幾年都沒換過新的。”
陳鐵峰繞著地窖子走了一圈回來看向崔天問:“你確定你爹會願意跟咱們走?在這他畢竟是占山的當家,走了可就要聽從指揮服從命令了。”
崔天聽陳鐵峰這麼問,之前的愴然瞬間消散,自信地用力頷首。
“要是寨子還像八年前那樣,我肯定不敢打包票。但現在這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熊樣,顯然我爹沒有投靠鬼子。不然這會兒寨子裡不說金碧輝煌,那也得是烏煙瘴氣。”
“既然沒有當漢奸,我們這邊有吃有喝還能殺鬼子,我爹肯定會同意,放心吧。”
話落,突然地窖口的獸皮簾被掀得老高,一陣冷風呼地卷進來,火塘裡的火都被吹得狠狠向下壓了壓,幾息後才重新燒起來。
地窖子裡的一群人都詫異地看向地窖口,就見個裹著青布棉襖的少女衝了進來。
少女梳著兩條麻花辮,辮梢纏著半截染了栗色的獸皮繩,繩尾墜著虎牙吊墜隨著她的奔跑叮地響了兩聲。
她的皮膚不白,是小麥色透著健康的紅暈,雙眼像浸在雪水裡的黑琉璃,又亮又靈。
少女臉上帶著急切,衝進來後快速環視一圈,目光陡然釘在崔天身上。
本就明亮的雙眼瞬間變得更亮了些,臉上的神情從急切瞬間變成喜悅,大喊了聲“哥”就直撲到崔天身前,一頭紮進他的懷裡。
崔天被少女撞地向後趔趄了兩步才站穩,臉上也露出欣喜的笑意:“小妹!”
隻是他欣喜的話才出口還沒說完呢,懷裡少女就猛地推開他,抬頭怒氣衝衝地對他吼上了。
“你怎麼才回來!你說了過兩年等我大一點就帶我一起去打鬼子的!你騙人!”
崔天被崔秀梅這麼一吼神情瞬間尷尬,支支吾吾道:“那個,我也沒想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