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清眠本來確實是個音癡,穿越過來,托這具身體的福,算是半個知音。
這首詞怎麼也算不上絕唱,詞淺意淺,像是市井流傳出來的,偏偏是藍煙的最愛。自從離開紫萸香池,外人麵前,藍煙從沒彈過這首曲子,這個調,獨屬於塵清眠。
按藍煙的話說,當初第一次在紫萸香池她就沒把塵清眠當做人看,她是彈給自己聽的,所以才彈的是真正的心聲,而不是技藝。
技藝可以完美,而心聲一定有缺。
等到後來再遇塵清眠,她便悟了。
人都是有歸宿的。
不光人死了有歸宿,人活著也會有歸宿。
她的歸宿,就是塵清眠。
“自由平等博愛”就像新鮮空氣一樣被吸入肺腑,等融入血液成為養分,已經成了生命必不可少的部分。
這等言語以前不是沒人說過,但是沒人真正去做。
有了六字綱領,商會下達總的任務指標,會細分到每個商兵身上,商兵做事各展其能,總是行動大於言語,先做後說。
為了不打草驚蛇,藍煙選擇下手的船幫,勢力極為偏僻弱小。
蜀中唐門有了官府水師,對黃金水道沿岸小小的船幫,自然就沒多重視。
商會可以肆無忌憚的發展,商兵把商業網點滲透到目標船幫所在的所有區域。
船幫的家屬買個針頭線腦的,忘了帶錢,沒關係,又不值什麼錢,白送你。
船幫的水手肚子餓了,兜裡沒錢,說發了工錢再來結賬,可以。四海之內皆兄弟,吃飽了才能有力氣掙錢,拿走。
草鞋,鬥笠,衣物,鹽巴,蔗糖,包括所有生活用品,沒錢都可以先賒著,等有錢再給,不認識也沒關係,說好日子,我可以到你家去取。
沒用多少時間,成千上萬的小攤小販,就從蜀中的渝州開始、沿著黃金水道,在涪州、夔州、歸州、嘉州、鳳州的碼頭全麵鋪開。
他們針對的都是這些州船幫。
極儘提供幫助之能事。
順帶著,把“自由平等博愛”的思想觀念,像蒲公英種子,隨風潛入,深入每個被賒賬的船幫水手和他們家屬的心裡。
這些小的州縣,屬鳳州碼頭最小,水也淺,官府水師船大難靠岸,看不上,沒有常設水師,變成了小船幫的大本營。
月底,陶平出船回來,天還早,像往常一樣,發了工錢分到了紅利,他高高興興買了二十斤豬肉,十斤牛肉,還有兒子喜歡吃的,爆米花,瓜子,花生,柿餅,手上滿滿當當的提了回家。
媳婦不說,他也知道,每月的最後五天,家裡是聞不到葷腥的。
今天奇怪了,剛一進大門,便聞到紅燒肉的味道。
媳婦哪來的錢?
“爸爸,爸爸,你也買了好多肉,太好了,還有這麼多好吃的,咦,還有‘高粱飴’軟糖哦。”
兒子像是透過窗戶,早就盼望著,飛跑著出來,嘴裡大呼小叫,像過年。
“也,你媽媽也買肉了?”
“沒有,媽媽說賒的,說爸爸辛苦,能讓爸爸進門就吃上紅燒肉。爸爸,什麼叫賒的?”
沒人打老婆主意就好,陶平心裡一陣舒坦,像六月天吃了冰激淋。
怕丟人,也不給兒子解釋什麼叫賒賬,摸了一下兒子的後腦勺,把糖果和零食給他,拎著肉進了廚房。
放下肉,手也不洗,先抱住媳婦,狠狠地親了一口。
他老婆身材還是不錯的,上的了廳堂下的了廚房,每個朋友都誇讚,還能把兒子養的很好,兒子才八歲,已經能背誦一整本三字經了,字也識得上百個。
“阿鳳,什麼人能好心的賒肉給你?絕對不會是王老三那個龜兒子。”
“討厭,幾天沒洗臉了。不認識,很多人都賒了。”
“我不相信世間有這麼好的人,不怕你們賒了後賴賬不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