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每位公子和公主在成年之後都是有專門的府邸的,有一些特殊情況的可能在未成年之前便有了。
由此可見秦始皇是真溺愛孩子。
嬴政從泰山一回來就直接給他批了一座府邸,恰好是當年白起的武安君府,前不久才打理好搬進去。
冰冷的鐵甲觸感尚未從臂膀上完全消散,陳平便被嬴元“禮送”著,踏入了鹹陽城新貴府邸——十九公子嬴炎的府邸。
踏入府門,一股迥異於鹹陽其他權貴府邸的氣息撲麵而來。整飭、肅穆、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為之的粗糲感。
青石板鋪就的寬闊庭院,乾淨得幾乎能映出人影,兩側是筆直的回廊,廊柱粗壯,漆色深沉。
行走其間的仆役、護衛,皆步履沉穩,動作利落,無半分懈怠或散漫。
不像一個公子的安樂窩,更像一個運轉精密的軍營或中樞指揮所。
嬴元在前引路,步伐不快。他並未多言,陳平也沉默地跟在後麵。
他看到了兵器架,上麵擺放著擦拭得鋥亮、形製各異的長戈短劍,寒光凜冽;他看到了巨大的沙盤一角,山川河流的模型清晰可見;
有一少年一手拿著竹簡一手揪著小旗幟,盯著沙盤明顯在思索推演。
陳平認得他,天幕上護著公子在秦二世的追殺下逃脫的小將。
“陳兄,”嬴元在一處回廊的拐角停下,回頭,“鹹陽的風,是不是比彆處更疾、更利?”
陳平心中那根弦繃得更緊。
他先前在小院裡那番關於“帝國之劍”和“淬煉”的宏論,此刻置身於此,竟顯得如此單薄和……可笑。
在這裡,“劍鋒”和“爐火”是具象化的,帶著鐵與血的味道。
他試圖引導君王意誌、讓百家“適配”的想法,在嬴炎這柄已然成型、鋒芒畢露的“劍”麵前,更像是等待被檢驗、被選擇的材料。
“風疾,方能吹散浮塵,顯露出真正的砥柱。”陳平謹慎地回應,卻也不甘示弱地暗示自己並非浮塵。
嬴元未置可否,繼續前行,在主建築前停下,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陳兄,請。”
陳平深吸一口氣,十九公子,正等著他這位剛剛因“非法聚眾議政”而被捕的“右相”。
書房,其風格與府邸的整體肅殺一脈相承。巨大的空間被一排排頂天立地的書架分割,上麵塞滿了厚重的竹簡,空氣裡彌漫著墨汁、竹簡和淡淡皮革可能是地圖卷軸)混合的味道。
嬴炎一襲紅袍坐在小案前,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帶著一種溫和的冷漠疏離。
是屬於公子上位者對下的狀態。
“陳平,陳先生,久仰。”
天幕暫時所展現的,是嬴炎幼年時頑皮古靈精怪的一麵,可以拉近黔首對這位公子的距離感。
但不是黔首的、但凡帶點腦子的,都知道不應該把天幕上公子對待至親的態度帶到現實中的公子身上。
——你又不是至親!
陳平很有腦子,也很謹慎。原武安君府的這個氛圍也確實讓人放鬆不下來。
他深深拜下:“小民陳平,拜見公子。”姿態放得極低,幾乎將“罪人”二字刻在了額頭上。
“先生這是乾什麼?”嬴炎露出詫異:“快快請起。”
起身時,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嬴炎麵前那張紫檀小案。隻一眼,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案上攤開的潔白如雪的紙張。其上密密麻麻的墨字,正是他方才在那破敗小院中,一字一句拋出的驚世之論!
不隻是他的,還有其他所有言論。
分毫不差!甚至包括他當時說話的語氣轉折、停頓強調,都以某種方式被精準地捕捉並記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