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對嘛,嬴政滿意點頭。
有一說一,時舟的記憶給十九的加成還真不少。
農家人個個麵色嚴肅——他們不可能看不出來,未來這改善良種的任務大概會落在他們身上。
就算大頭上的名被皇室的人擔了,但是有一說一,有什麼壓力也是那位皇室的人擔任。
比如說什麼經費、土地、各方麵的人情往來,說句不好聽的都能交給那位。
那名聲給他擔著也不是不行。
天幕中除了心裡有數的皇帝,大抵上沒人相信這些良種能畝產千斤。
可皇帝相信就夠了,作為一個實權皇帝,他願意相信就是對實驗最大是助力。
隻是沒過一年,嬴諳的情況就不好了。
【可能是在外漂泊許久,回了家相反水土不服了,嬴諳的狀態越來越差。
歸來的一年之後,嬴諳就已經臥病在床起不來身了。許多的人來看他,可他一個都不願意見。
嬴炎氣的胸口疼,直接下令把門給卸了。
哐當一聲響之後就是塵土飛揚。
陽光猛地刺破殿內昏暗的空氣,將漂浮的塵粒照得纖毫畢現,也照亮了榻上那個蜷縮的、幾乎瘦脫了形的身影。
殿內彌漫著一股濃鬱的藥味。
見到人,嬴炎心中的火氣散了個徹底,放緩了聲音,像是在哄小孩:“憂思過度,積勞成疾,海上多年虧損了根本,歸家後心氣一鬆,諸症並發……你若再這般拒醫拒藥,不肯寬心,便是大羅金仙也難救。”
“乖,你也不想父皇白發人再送一次黑發人吧?”
嬴諳悶悶的:“父皇……我看見苧了,他和笑著和我打招呼,然後他旁邊的老頭子打我腦袋。”
嬴炎眉心跳了跳——人之將死或者得到奇遇的時候能看到地府裡麵的一些景象,這一點他體會過。
打他腦袋的,那大概率就是秦嬴的先祖了。
“他們壞,苧也壞,帶著老頭子來打你。”
嬴諳反駁:“他們不壞。”
老頭子也就罷了,苧不可以被說。
終究還是要喝藥——被硬灌下去的。
對待病人都這樣,不愧是鐵血大秦。
可藥物終究還是沒有留住這孩子的性命,嬴諳在一個月後,終於是再也沒睜開眼。留下一具已經瘦骨嶙峋的身體。
帝王追封——豐裕。
這可讓下麵的不少人皺眉。
雖然二公子帶回來了不少良種,但還不至於得到豐裕侯這樣等級的爵位吧?
要知道大秦的晉升何其之難?
但介於是追封,且陛下明顯正處於喪子之痛中,終究沒有人敢在這個當口站出來觸黴頭。
死者為大,死者為大。
當然,百年之後良種真的培育出畝產千斤之後,天下人這才後知後覺豐裕侯的含金量,那就是後話了。
嬴炎說:“很好,皇室子弟,沒有死在聲色犬馬之中,就已經是上上乘了。”
然後在嬴諳的葬禮結束,也病來如山倒的昏迷了過去。
他年紀大了,今年已經六十有九,喪子之痛算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皇宮震蕩禦!
醫署所有當值太醫被火速召入寢宮,宮人步履匆匆,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消息被太子嬴渡以雷霆手段強行封鎖,宮門戒嚴,任何風聲不得外泄。
寢殿內,藥石的氣息取代了往日沉水香的清冷。
嬴歲公主親自守在最前頭,指揮著太醫們施針用藥;嬴蓉紅著眼眶,幫著傳遞熱水、湯藥,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添亂;
嬴恂則是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轉頭,看向神色莫測的嬴渡。
——他已經當了太久的太子了。
兩位公主也察覺到了這一點,要不然不會親自侍立在一旁。
嬴渡眨眨眼,似乎察覺到了弟妹的警覺,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他抬手揉了揉因連日操勞而緊繃的眉心,無奈地歎了口氣。
轉身,先不在他們幾個眼皮子底下,監國去了。
皇室子弟間那因權力而天生存在的隔閡與猜疑,在父親病危的關頭,被更深層的血緣紐帶與共同的責任感暫時壓了下去。
他們或許各有心思,但在維護大秦穩定、守護父皇安危這一點上,目標空前一致。
而此刻昏迷中的嬴炎,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片混沌之中。
意氣風發、金戈鐵馬以及……嬴苧離世時那最後一眼,以及嬴諳躺在病榻上瘦骨嶙峋的模樣。
影像紛亂,最終定格在嬴諳對他說的那句話上:“父皇……我看見苧了,他和笑著和我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