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第八十八天。黎明未至,鉛灰色的雲層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
營地死寂,連爭奪口糧的廝打聲都消失了。饑餓已進入更深的階段,人們蜷縮在帳篷裡,用沉默節省最後的熱量。徐明靠在陰影裡,聽著風聲,也聽著自己沉穩的心跳。
李哥淩晨帶來的消息,像一根冰刺,紮在他後頸:“風仔在搞東西,為了省口糧,想把瘦猴和我們這些人,一次性清掉。”
這話太驚悚。他不敢全信,更不敢不信。
直接告訴瘦猴?風險太大。若消息是真的,瘦猴暴起,火並提前爆發;若是假的,是風仔的誘餌,或是老疤的試探,那他徐明就成了第一個被滅口的。
他必須驗證。
像往常一樣,他拖著疲憊的步子,在營地邊緣佯裝檢查陷阱。目光卻銳利地掃過每一個角落,最終落在那做飯煮水的地方。他改變了路線,看似隨意地靠近。
傍晚,他繞到物資堆放區附近,這是由風仔親信把守的禁區。無法靠近,但他遠遠瞥見幾個人抬出幾個從未見過的木箱,密封嚴實,箱角沾著些粉末狀的殘留。
那是一小片暗紅色的碎屑,像被碾碎的礦石,在慘淡的天光下泛著微弱的、砂礫般的反光。更詭異的是,那反光在雪地的映襯下格外刺眼,這並非血跡那種暗沉的紅,而是一種帶著金屬質感的暗紅。
徐明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猛然想起,前天在營地外圍發現的那隻僵死野狗,嘴角殘留著類似的暗紅碎屑,當時隻當是凍血。更詭異的是,屍體周圍的雪地,有一小片淡黃色的腐蝕痕跡,邊緣微微塌陷,像是被什麼東西燒過。
不是血。是藥。
他需要更直接的證據。
正當他苦思無策時,機會來了。王老七手下那個半大孩子,小豆子,餓得發抖,偷偷摸摸靠近徐明的帳篷,想討點吃的。
徐明沒給食物,隻塞給他一小塊乾淨的雪,壓低聲音:“去,盯著風仔帳篷後頭那個廢棄雪坑。天黑後,他們肯定會往裡倒東西。”
“彆管人,隻看倒的是什麼。顏色、樣子、有沒有冒煙,聞到怪味就憋氣,立刻跑。”
他頓了頓,加上籌碼:“回來告訴我,明天多給你半塊乾糧。記住,彆靠太近。”
孩子眼中滿是恐懼,但饑餓壓倒了一切。他用力點頭,跑開了。
等待的時間像冰一樣漫長。
後半夜,帳篷簾被輕輕掀開。小豆子鑽了進來,凍得嘴唇發紫,臉上卻帶著一絲完成任務的興奮。
“明……明哥!”他喘著氣,“我……我看到了!風哥手下兩個人,天黑後……偷偷把幾包用厚油紙包著的東西倒進雪坑!還用木棍攪!”
“什麼樣?”徐明追問。
“像……像紅色的砂子!倒在雪上,‘嗤’地一下,冒出一股淡紅的煙,味道……又甜又腥,像爛肉混著鐵鏽!熏得我眼淚直流!”孩子比劃著,“雪坑邊上的雪,‘滋滋’地化了,還發黃……”
徐明眉頭緊鎖:“他們倒之前,那東西什麼味?”
“不倒的時候……沒啥味,就一股鐵鏽似的腥氣,乾乾的,像舊刀片。”孩子回憶,“一沾雪,就‘嗤’地冒煙,味才衝出來!”
徐明的心沉了下去。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