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的消息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蘇晚心裡漾開漣漪,卻遲遲等不到回音。他盯著手機屏幕看了許久,指尖反複摩挲著對話框裡那句“開心嗎”,心底漸漸浮起一絲不安。
他打了個電話過去,聽筒裡傳來機械的女聲:“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是信號不好?還是……
林硯皺了皺眉,起身走到窗邊。北方的秋夜已經帶了涼意,窗外的梧桐樹落了滿地枯葉,路燈的光透過葉隙灑下來,斑駁得像幅褪色的畫。他想起蘇晚傍晚時發來的照片,畫廊窗外的老槐樹還綠著,風一吹,枝條搖搖晃晃的,像在朝他招手。
他甚至已經開始規劃調去南方後的生活——租一間離她畫廊近的房子,每天早上陪她去吃樓下的陽春麵,傍晚去護城河岸邊散步,看她畫畫時,就在旁邊讀她喜歡的詩集。那些被耽誤了八年的時光,他想一點點補回來。
可此刻,那片遲遲不亮的“正在輸入中”,像根細刺,輕輕紮在他心上。
第二天一早,林硯又打了幾個電話,依舊無人接聽。他忍不住給蘇晚發了條消息:“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看到消息回我一下,好嗎?”
這條消息也石沉大海。
林硯坐不住了。他向公司請了假,買了最早一班去南方的高鐵票。他不知道蘇晚發生了什麼,但他有種強烈的預感,再不去找她,可能又要錯過。
高鐵穿過連綿的稻田,窗外的景色從枯黃變成深綠。林硯靠在窗邊,手裡捏著那本顧城詩集,指尖劃過“等我回來”那行字,心裡亂糟糟的。
他想起昨天姐姐林薇打來的電話,語氣尖銳地反對他調去南方,說蘇晚當年“不告而彆”,根本不值得他這樣付出。他當時隻當姐姐是擔心過度,沒放在心上,現在想來,蘇晚的反常,會不會和姐姐有關?
這個念頭讓他的心沉了下去。
傍晚時分,高鐵終於到站。林硯沒回酒店,直接打車去了蘇晚的畫廊。車停在巷口,他一眼就看到了畫廊緊閉的門,門口掛著塊小木牌:“今日歇業。”
他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林硯走到麵館門口,老板娘正忙著收攤,看到他,愣了一下:“林先生?你不是回去了嗎?”
“我回來看看蘇晚。”林硯的聲音有些沙啞,“她今天沒開畫廊?”
“是啊,”老板娘擦了擦手,臉上帶著點擔憂,“下午看到她一個人坐在畫廊裡發呆,眼神空落落的,問她怎麼了也不說。後來就關了門,好像回住處了。”
林硯謝過老板娘,轉身往蘇晚住的老小區走。樓道裡的燈忽明忽暗,他走到三樓,看到蘇晚家的門虛掩著,裡麵沒開燈。
他輕輕推開門,看到蘇晚坐在沙發上,背對著門口,手裡捏著手機,屏幕亮著,是他昨天發來的消息。
“蘇晚。”林硯的聲音有些發顫。
蘇晚猛地回過頭,看到他,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慌亂。她慌忙把手機扣在沙發上,站起身,語氣有些生硬:“你怎麼回來了?”
“我聯係不上你,擔心你。”林硯走進來,關上門,客廳裡隻剩下窗外透進來的微光,“是不是我姐找過你了?”
蘇晚的身體僵了一下,沒說話,算是默認。
林硯的心沉到了穀底。他走到蘇晚麵前,看著她泛紅的眼眶,聲音裡帶著疼惜:“她說什麼了?”
“沒什麼。”蘇晚彆過頭,避開他的目光,“她說的……也是事實。”
“事實?”林硯握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著自己,“在你眼裡,我們八年的感情,就隻是她嘴裡的‘不告而彆’和‘耽誤’?”
“不然呢?”蘇晚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點破罐破摔的尖銳,“林硯,我們早就不是八年前的我們了!你有你的前途,我有我的生活,強行湊在一起,隻會互相折磨!”
“我不怕折磨!”林硯的聲音也帶了怒意,更多的卻是委屈,“我怕的是再和你錯過!當年是我不好,沒看穿你的難處,沒等你解釋,可現在我們都明白了,為什麼不能再試一次?”
“試一次?怎麼試?”蘇晚的眼淚突然湧了出來,“你姐姐說得對,我配不上你!我這些年過得一團糟,我媽身體不好,畫廊生意時好時壞,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的生活裡,必須有你!”林硯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蘇晚,在我心裡,你從來都不是負擔。你過得難,我想替你分擔;你過得好,我想陪你分享。這些年我努力工作,不是為了什麼‘前途’,是想有一天能站在你身邊,告訴你,我有能力保護你了!”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了八年的委屈和執念,像一場遲來的暴雨,狠狠砸在蘇晚心上。她看著林硯泛紅的眼眶,看著他眼裡清晰的自己的影子,突然覺得那些所謂的“配不上”、“不合適”,都像借口,像自己給自己築起的牢籠。
“可是……”她還想說什麼,卻被林硯輕輕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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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懷抱很暖,帶著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八年前那個雨天的味道,慢慢重合。蘇晚的掙紮在這樣的溫暖裡,一點點軟了下去。
“彆可是了。”林硯的下巴抵在她發頂,聲音很輕,卻帶著安撫的力量,“蘇晚,相信我一次,也相信你自己一次,好嗎?”
蘇晚靠在他懷裡,眼淚無聲地滑落,浸濕了他的襯衫。這些天的委屈、猶豫、自我拉扯,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出口。
客廳裡靜悄悄的,隻有彼此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微光從窗簾縫隙裡透進來,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灰塵,也照亮了兩人交疊的影子。
過了很久,蘇晚才悶悶地說:“你姐姐那邊……”
“我去說。”林硯打斷她,語氣堅定,“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影響我們。”
他知道姐姐是為他好,但他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錯過一次,已經足夠遺憾,他不會再讓遺憾重演。
蘇晚沒再說話,隻是把臉埋得更深了些。心裡那道被林薇劃開的傷口,好像在他的懷抱裡,慢慢開始愈合。
林硯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在安撫一隻受了驚的小動物。他低頭看著懷裡的人,心裡暗暗發誓,這次無論遇到什麼,都不會再放手了。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窗台,落在沙發旁的畫架上。那幅未完成的雪景畫,兩個堆雪人的身影旁,空白處不知何時被添上了幾筆淡淡的輪廓,像極了正飄落的雪花。
也許,北方的雪,真的能落在南方的畫裡。
也許,那些被耽誤的時光,終究能在某個溫暖的懷抱裡,找到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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