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樹的花苞鼓得越來越滿,粉白的花瓣像裹著層薄紗,眼看就要撐破。思硯每天早上都要去數一遍,從最初的七個,到現在的二十三個,手指點過枝頭時,能感覺到花苞微微的彈性,像握著顆飽滿的珍珠。
“再有三天準開。”蘇晚站在樹下,用竹竿輕輕撥了撥枝椏,“去年開得最早的那枝,就在你頭頂這根,粉得發豔,你外婆總愛站在這兒拍照。”她抬手比劃著,“就站在這塊青石板上,左手扶著樹乾,笑得眼睛都眯成條縫。”
思硯踮起腳,把下巴擱在蘇晚說的那塊青石板上,果然正對著那枝最飽滿的花苞。他想象著外婆站在這裡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來,仿佛能聞到當時空氣裡的香。
林硯扛著把修枝剪走過來,刀刃在陽光下閃著亮。“得把這幾根枯枝修了,免得搶了養分。”他舉起剪刀,在離花苞不遠的地方停住,“這活兒得輕著來,彆震著花苞。”
“我來幫你扶著樹枝!”思硯跑過去,用手輕輕托著有花苞的枝椏,指尖能感覺到花苞在微微顫動,像裡麵藏著顆躍動的小心臟。
剪刀“哢嚓”一聲剪下枯枝,震得思硯手心發麻,他趕緊去看花苞,還好沒掉,隻是花瓣邊緣泛出更淺的粉。“嚇死我了,”他吐了吐舌頭,“它們要是掉了,外婆回來該看什麼呀。”
林硯把枯枝歸攏到一起,笑著說:“放心,這桃樹皮實著呢。你外婆當年親手栽的,說要等它滿樹開花時,就在樹下擺張桌子,喝茶聽戲。”
“那我們現在擺桌子行不行?”思硯眼睛一亮,“我去搬竹椅!”
“等花開了再擺,”蘇晚拉住他,“現在坐這兒,風裡還帶著涼,等花瓣落滿桌子,那才叫好看。”她從兜裡掏出個小布包,打開是包花肥,小心翼翼地撒在樹根周圍,“這是去年攢的骨粉,給它們補補,開得更旺。”
下午的時候,來老先生的孫女挎著竹籃過來,裡麵裝著剛繡好的帕子。“你看我繡的桃花,像不像你家這棵?”她展開帕子,嫩粉的絲線繡出半開的花苞,針腳細密,連花瓣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思硯湊過去看,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太像了!這枝丫的彎度,跟我頭頂這枝一模一樣!”
“等全開了,我再繡朵盛放的,”她把帕子遞給思硯,“給你留著擦汗用,沾點花香。”
思硯小心地把帕子疊好放進兜裡,像是藏了個秘密。他突然發現,枝頭最頂端的那個花苞裂開道小口,露出裡麵更豔的粉,像小姑娘抿著的嘴唇。“快看!這個要開了!”他蹦起來指著枝頭。
林硯和蘇晚都湊過來看,陽光剛好落在那道裂口上,把裡麵的花瓣照得透亮。“明天早上準能開,”林硯用手指比了比,“比彆的都早,跟你外婆一樣,總愛搶個頭彩。”
夜裡,思硯躺在床上,總想著那裂開的花苞。窗外的風帶著點暖,吹得桃樹葉子沙沙響,像是在催花苞快點開。他爬起來,悄悄走到院子裡,月光把桃樹照得像蒙著層銀霧,那裂開的花苞在風裡輕輕晃,像在跟他打招呼。
“明天見。”思硯對著花苞小聲說,“開慢點,等外婆回來再完全打開,好不好?”
花苞像是聽懂了,在風裡微微頓了頓。
第二天一早,思硯是被蘇晚的笑聲叫醒的。“快來看!開了!開得正好!”
他連鞋都沒穿好就往外跑,隻見那枝頂端的花苞果然全開了,五片花瓣舒展著,粉白裡透著點胭脂紅,花心的黃蕊顫巍巍的,像撒了把碎金。更巧的是,燕巢裡的小燕子也孵出來了,嫩黃的小嘴張得大大的,等著燕爸媽喂食,嘰嘰喳喳的叫聲混著花香,把院子填得滿滿的。
“你看,”蘇晚指著花瓣上的露珠,“像不像你外婆當年拍照片時,鬢角沾的那點碎光?”
思硯看著花,又看看燕巢,突然覺得心裡某個地方被輕輕撞了一下,暖暖的。他掏出那方繡著桃花的帕子,輕輕放在花瓣上,帕子上的繡線和真花的顏色幾乎融在一起。
“外婆,”他對著空氣輕聲說,“花開了,燕子也孵出寶寶了,你什麼時候來喝茶呀?”
風穿過桃樹枝,帶著花瓣的香,像是一聲溫柔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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