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無鋒那句冰針般的傳音還在識海中嗡嗡作響,林小凡已被張鐵牛和李小魚半架著拖回了亂石堆深處的角落。丙字七號擂台的喧囂與柳輕煙最後那抹不甘慘然的目光被嶙峋怪石隔絕,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傷口的抽痛和空氣中彌漫的血腥與草藥混合的苦澀氣息。
“林師兄!快坐下!”李小魚聲音帶著哭腔,和張鐵牛小心翼翼地將林小凡放平。冰冷粗糙的石麵硌著後背的爪痕和雙臂的鞭傷,又是一陣鑽心刺骨的疼,林小凡悶哼一聲,額角冷汗瞬間浸濕了散亂的發絲。體內那“靈力穩固”的饋贈如同涓涓細流,頑強地修複著透支的經脈,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卻絲毫無法緩解軀體的重創。
他顧不上喘息,第一時間顫抖著伸手探入懷中。指尖觸碰到那被布角小心包裹的小小身軀,冰涼依舊,但胸口那極其微弱的起伏,似乎……比之前稍稍有力了一絲?尤其是剛才下台時那一下細微的拱動和嗅探,絕非錯覺!
“煤球……”林小凡嘶啞地低喚,小心翼翼地將它捧出。煤球依舊雙目緊閉,小小的身體軟綿綿的,但呼吸的節奏確實平穩了些許,不再像風中殘燭般隨時會熄滅。他緊繃到極致的心弦,終於稍稍鬆弛了一絲。看來那神秘木匣的氣息,對煤球恢複確實有效!
“林師兄,它……它是不是好點了?”李小魚也湊過來,小臉上滿是希冀。
林小凡點點頭,剛想說話,識海中那沉寂片刻的“緣法奇譚錄”書卷虛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新的任務,帶著那股熟悉的、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腔調,蠻橫地烙印下來:
【水火激蕩,陰陽自生。穢濁沉凝,反激清揚。】
【今有強敵將至,其勢如火,焚金熔石。汝體魄重創,靈力虛浮,難承其烈。】
【為破其勢,護汝周全,特降下‘濁揚’之務。】
【濁揚之務:請於對戰前,用汝之洗腳水潑向對手需命中)。饋贈:獲得短暫‘火抗’提升。】
【緣法已示,行之在汝。】
洗腳水?!潑向對手?!還要命中?!
林小凡看著識海中金光閃閃、邏輯清奇到令人發指的任務要求,隻覺得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難以言喻的羞恥感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凍結了他的思維!
他現在的狀態,站都站不穩,跟人搏命都靠“滾”的,這破係統讓他去潑洗腳水?!還是潑給下一個對手?!這已經不是野路子,這是……這是把路往糞坑裡修啊!
“噗——咳咳咳……”劇烈的情緒波動牽動肋下斷骨,林小凡猛地咳出一口淤血,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紅。
“林師兄!”李小魚和張鐵牛嚇得魂飛魄散。
“沒…沒事…被口水嗆著了…”林小凡艱難地擺手,抹去嘴角血跡,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識海裡的任務,內心如同有十萬頭泥沼獸奔騰而過。潑洗腳水換火抗?這他媽是什麼狗屁道理?!“穢濁沉凝,反激清揚”?這解釋還能再牽強點嗎?!
然而,目光觸及掌心中氣息微弱的煤球,再想到識海中那關於下一個對手“孫莽”的模糊感應——右腿膝蓋後方舊傷疤下的氣血不暢!那必然是個走剛猛路線的體修!再結合冷無鋒那句“滾得再好看點”的冰冷指示……
一股冰冷的壓力混合著被逼到懸崖邊的瘋狂,再次席卷林小凡。他不能倒在這裡!煤球需要木匣,他需要活下去!這看似荒誕到極致的“火抗”……或許就是唯一生機!
“媽的……豁出去了!”林小凡眼中爆發出孤注一擲的狠厲光芒,猛地看向李小魚,“小魚……快!給我找水!乾淨的……冷水!越多越好!”
“水?”李小魚一愣,不明所以。
“快!沒時間了!還要……還要一個盆!或者大點的桶!”林小凡語氣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他甚至艱難地開始脫自己那雙沾滿泥汙血漬、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破爛草鞋!
李小魚看著他眼中那股熟悉的、近乎瘋狂的狠勁,又看看他脫鞋的動作,小嘴微張,一個荒謬絕倫的念頭瞬間閃過腦海,讓她小臉瞬間漲得通紅:“林…林師兄…你…你該不會是想……”
“就是你想的那樣!”林小凡咬著牙,動作不停,“快去!”
李小魚看著林小凡那雙布滿血泡和老繭、還沾著泥汙的腳,又想到那任務要求,羞恥得幾乎要暈過去。但她看到林小凡眼中那份決絕和煤球微弱的氣息,最終還是狠狠一跺腳,拉起旁邊還在發懵的張鐵牛:“鐵牛哥!快!跟我去打水!找桶!”
張鐵牛雖然完全搞不清狀況,但對林小凡的命令有著本能的服從,立刻跟著李小魚衝了出去。
很快,張鐵牛扛著一個半人高的、邊緣還沾著泥土的粗糙大木桶回來了,裡麵盛滿了剛從山溪裡打來的、冰涼刺骨的清水。李小魚則抱著一個豁口的陶盆,小臉紅得像要滴血,根本不敢看林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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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放這裡…”林小凡指著身前空地,聲音嘶啞。他深吸一口氣,在張鐵牛和李小魚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極其緩慢地將那雙傷痕累累、氣味絕對算不上芬芳的腳,浸入了冰涼的水中。
嘶——
冰涼的溪水刺激著腳上的傷口和血泡,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也讓林小凡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一絲。他強忍著羞恥和不適,用力地搓洗著腳上的泥汙和血痂。動作笨拙而狼狽,每一次彎腰都牽動肋下的斷骨,疼得他渾身顫抖。
汙濁迅速在清水中擴散開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汗味、血腥味和泥土腥氣的獨特氣息,開始在這小小的角落彌漫開來。
張鐵牛巨大的身軀僵在原地,銅鈴大的眼睛瞪得滾圓,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拳頭,看著林小凡那雙在渾濁水裡攪動的腳,又看看旁邊捂著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李小魚,腦子徹底宕機了。林師兄……這是在……泡腳?在馬上要生死相搏的時候?
李小魚則死死捂著眼睛,但指縫卻不由自主地張開一條縫,小臉通紅,又羞又急:“林師兄!你…你到底要乾什麼啊!這…這要是被人看見……”
“閉嘴!”林小凡低吼一聲,聲音因為劇痛和羞憤而扭曲,“鐵牛!守著入口!不準任何人靠近!小魚…背過身去!不準看!”
他加快動作,忍著劇痛,近乎粗暴地搓洗著。冰涼的溪水很快變得渾濁不堪,顏色暗沉,那股難以言喻的氣味也越發濃鬱刺鼻。林小凡自己都被熏得有些反胃。
時間緊迫!他感覺洗得差不多了主要是實在下不去手了),咬著牙,將雙腳從渾濁的水中拔出,也顧不上擦乾,直接套回那雙破爛草鞋。
“小魚…盆!”他嘶啞道。
李小魚閉著眼,摸索著將那個豁口的陶盆遞過去,指尖都在顫抖。
林小凡接過陶盆,強忍著惡心和羞恥,舀起滿滿一盆渾濁不堪、散發著濃烈“氣息”的洗腳水!那水的顏色呈黃褐色,表麵還漂浮著一些可疑的絮狀物……
他看著手中這盆“生化武器”,再看看識海裡那個閃爍著金光的“濁揚之務”,隻覺得一股巨大的悲憤和荒謬感直衝腦門!他林小凡,兩世為人,竟要淪落到靠潑洗腳水來保命?!
“丙字九號擂台:林小凡!對戰——孫莽!速速登台!”裁判冰冷的聲音如同催命符,遠遠傳來!
沒有時間猶豫了!
“鐵牛!開路!”林小凡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紅光,嘶聲低吼。他雙手死死捧住那盆沉甸甸、氣味感人的洗腳水,如同捧著絕世珍寶,又像是捧著一盆即將引爆的炸藥!在李小魚絕望的目光和張鐵牛呆滯的注視下,一步一挪,朝著擂台方向走去。
這一次,他的步伐異常沉重,不僅因為傷痛,更因為手中這盆“饋贈之源”。他幾乎是屏住呼吸,儘量不讓那濃鬱的氣味鑽進自己鼻子。
當他捧著那盆渾濁的液體,再次出現在通往擂台的青石路上時,所有注意到這一幕的人都驚呆了!
“臥槽!那滾地龍捧的什麼玩意兒?”
“盆?裡麵黑乎乎黃澄澄的……嘔!什麼味道?!”
“他…他該不會是被打傻了吧?捧著個夜壺上台?”
“不對!那味道…好像是…洗腳水?!我的天!他捧著一盆洗腳水?!”
短暫的死寂後,是更加洶湧的嘩然和難以置信的驚呼!各種猜測和惡意的哄笑聲如同海嘯般爆發!
“哈哈哈!滾地龍!你是知道自己要被打出屎,提前準備好洗地的嗎?”
“捧盆洗腳水?他這是要當場給孫師兄洗腳認輸嗎?哈哈哈!”
“路子野出新高度了!滾地龍!我服了!”
無數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林小凡和他手中那盆渾濁液體上,充滿了鄙夷、嘲弄、獵奇和純粹的惡心。林小凡充耳不聞,隻是低著頭,死死盯著腳下的路,雙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臉頰滾燙,羞恥感如同火焰灼燒,但他眼神深處,卻是一片冰冷的瘋狂和決絕!
丙字九號擂台之上,早已站定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如同鐵塔般的壯漢!身高近九尺,肌肉虯結,如同花崗岩雕刻而成,僅穿一件無袖的獸皮坎肩,露出古銅色的皮膚和如同小蛇般蠕動的青筋。他麵容粗獷,剃著光頭,一雙銅鈴大眼閃爍著凶悍暴戾的光芒,如同擇人而噬的凶獸!正是以一身橫練功夫和狂暴力量聞名外門的體修——孫莽!煉氣五層巔峰!
看到林小凡拄著木棍,渾身纏滿滲血的布條,一步一挪、如同風中殘燭般艱難地爬上擂台,最後竟然還小心翼翼地將一個豁口陶盆放在腳邊,孫莽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震天的狂笑!
“哈哈哈哈!小子!你就是那個靠打滾贏了兩場的滾地蟲?”孫莽聲如洪鐘,震得擂台嗡嗡作響,他蒲扇般的大手拍著自己岩石般的胸膛,發出沉悶的砰砰聲,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殘忍,“怎麼?知道自己今天要變成肉餅,提前準備好盆接自己的腦漿子?哈哈哈!放心,老子下手快,保證讓你感覺不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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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周身散發出一股如同蠻荒凶獸般的暴戾氣息,煉氣五層巔峰的靈力波動厚重凝實,帶著強大的壓迫感!他目光掃過林小凡腳邊那個陶盆,又嗅到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令人皺眉的怪異氣味,臉上的嘲弄更甚。這廢物,果然是嚇傻了!
擂台周圍,哄笑聲、下注聲、催促聲更加喧囂。
“孫師兄!一拳打爆他!”
“讓他滾!抱著他的盆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