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喧囂、孫莽那撕心裂肺的哀嚎、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洗腳水”餘味……所有的一切,都在林小凡踏下擂台的瞬間被拋在身後,化為一片模糊嘈雜的背景音。他拄著開裂的木棍,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肋下斷骨摩擦的劇痛、後背爪痕撕裂的灼燒、雙臂鞭傷牽扯的麻木,混合著靈力過度透支帶來的深入骨髓的冰冷虛弱,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僅存的意誌。
然而,此刻占據他全部心神的,卻是懷中那清晰的悸動!
煤球醒了!
它小小的腦袋拱開布角,黑曜石般的眼睛虛弱卻異常堅定地睜開,一眨不眨地鎖定著他胸口的位置。那眼神中,沒有了往日的靈動狡黠,隻剩下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急切與渴望,如同歸巢的倦鳥看見了熟悉的枝椏。它的小爪子,極其微弱地、卻又無比執著地,一下,又一下,撓著他胸前的衣襟,目標直指那個緊貼著他皮膚、微微發燙的神秘木匣!
識海中,“緣法奇譚錄”那散發著玄奧氣息的金色字跡——“叩問之務”,如同烙印般灼熱!月華初升、老槐樹下、取出木匣、意念溝通混沌微光……未知的饋贈,或為生機,或為劫難!
胸口木匣的微燙,煤球蘇醒的急切,識海任務的緊迫,三股力量如同無形的繩索,緊緊捆縛著他,將他拖向一個深不可測的漩渦中心。活下去的希望,煤球的渴望,係統的強製,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勒得他幾乎窒息。
“林師兄!”李小魚帶著哭腔和張鐵牛再次迎了上來,看到他慘白如紙、搖搖欲墜的模樣,以及懷中明顯蘇醒卻虛弱異常的煤球,又是驚喜又是擔憂,“煤球醒了!太好了!可你……”
“藥……”林小凡從牙縫裡擠出嘶啞的字眼,左手艱難地探向懷中。意念微動,識海中那青色小玉瓶的虛影瞬間凝實。一個溫潤的青色玉瓶落入他掌心,瓶身冰涼,散發著淡淡的草木清氣。
“回春散!”李小魚眼睛一亮,認出這是珍貴的療傷丹藥,慌忙接過。她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龍眼大小、通體碧綠、散發著濃鬱生機的丹藥。丹藥表麵隱隱有雲紋流轉,藥香撲鼻,僅僅是聞到一絲,便讓人精神一振。
林小凡毫不猶豫地接過,塞入口中。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磅礴而溫和的暖流,如同決堤的春洪,瞬間湧入他乾涸枯竭的四肢百骸!
轟!
原本如同龜裂大地般的經脈,在這股強大藥力的滋養衝刷下,貪婪地吸收著生機!斷骨處傳來陣陣酥麻奇癢,那是骨骼在快速生長的征兆!後背爪痕和雙臂鞭傷傳來清涼的舒適感,疼痛大減,血肉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愈合!透支的靈力如同久旱逢甘霖,快速恢複、凝實!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從身體深處滋生,雖然依舊虛弱,卻不再是風中殘燭!
“唔……”林小凡忍不住發出一聲舒適的呻吟,蒼白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血色。他清晰地感覺到,這“回春散”藥效極其霸道,遠非雜役峰那些劣質草藥可比!體內沉重的傷勢,竟在這片刻間好了小半!斷裂的肋骨雖未完全愈合,卻已被強大的藥力強行接續固定,不再有致命摩擦的劇痛!
“小魚,鐵牛,”他聲音雖然依舊嘶啞,卻明顯多了一絲中氣,眼神銳利如刀,“找個僻靜地方,我要調息!馬上!”
他必須抓緊這藥力生效的寶貴時間,恢複狀態,應對即將到來的“叩問”之務!那未知的饋贈或劫難,容不得半點疏忽!
三人再次回到亂石堆深處,尋了個被巨大山岩完全遮蔽的死角。林小凡立刻盤膝坐下動作依舊牽動傷口,帶來刺痛,但已能忍受),全力運轉《基礎引氣訣》,引導體內磅礴的藥力修複傷體,恢複靈力。李小魚則小心地將剩下的兩粒“回春散”收好,緊張地守在旁邊。張鐵牛如同門神,守在唯一的入口。
時間在緊張的氣氛中飛速流逝。日頭西斜,演武峰巨大的陰影籠罩了大半廣場,喧囂的比試聲逐漸稀疏。林小凡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碧綠色光暈,那是“回春散”藥力外顯。他肋下的劇痛已化為持續的酸脹麻癢,後背爪痕結了一層暗紅色的痂,雙臂鞭傷也隻剩火辣辣的刺痛。靈力恢複了七成,雖然依舊帶著大戰後的疲憊,但已不再是強弩之末。
終於,最後一縷金色的夕暉沉入遠山。深沉的暮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緩緩籠罩了青雲宗群山。一輪清冷的銀盤,悄然躍上天穹,灑下如水的月華。時辰已至!
林小凡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隨即被凝重取代。
“小魚,鐵牛,”他站起身,聲音低沉,“守在這裡,無論發生什麼,不準跟來!不準靠近後山!”
“林師兄!你要去哪?你的傷……”李小魚急道。
“去辦一件……必須辦的事!”林小凡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他小心地將依舊虛弱、卻睜著眼睛、小爪子依舊執著地撓著他胸口的煤球,用布角重新包裹好,貼身安置。煤球發出微弱的“吱咕”聲,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圖,不再躁動,隻是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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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李小魚還想說什麼。
張鐵牛卻猛地踏前一步,巨大的身軀擋在李小魚身前,銅鈴大的眼睛看著林小凡,甕聲甕氣道:“林師兄…小心!俺…等你回來!”
林小凡深深看了他們一眼,重重點頭。不再多言,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體內翻湧的藥力和依舊存在的傷痛,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朝著雜役峰後山的方向潛行而去。他沒有使用《草上飛》身法,而是憑借《踏虛步·掠影》對氣機的極致收斂和身體的細微掌控,在嶙峋怪石和稀疏林木的陰影中快速穿行,如同一條滑膩的遊魚,沒有帶起一絲風聲。
月光如水,為山林披上一層朦朧的銀紗。後山的夜,寂靜得可怕,隻有風吹過林梢的嗚咽和偶爾幾聲不知名蟲豸的鳴叫。空氣中彌漫著草木清冷的氣息和泥土的微腥。
林小凡的心跳,在這片死寂中如同擂鼓。識海中的任務金光如同指路明燈,引領著他。他避開白日裡走過的路徑,專挑荊棘叢生、人跡罕至的陡峭山坡攀爬。每一次發力,肋下愈合中的斷骨都傳來陣陣酸脹的警告,但他咬緊牙關,速度不減反增。
終於,在翻過一道陡峭的山梁後,那棵熟悉的老槐樹,如同一個沉默的巨人,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巨大的樹冠在月光下投下濃重如墨的陰影,虯結的枝乾扭曲伸展,如同無數鬼爪探向夜空。白日裡普通的古樹,在清冷的月華籠罩下,竟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蒼涼、深邃與……詭異!仿佛一頭蟄伏了萬年的凶獸,在月夜下悄然蘇醒。樹乾上那些扭曲的紋路,在月光中仿佛活了過來,緩緩蠕動,散發著古老而晦澀的氣息。
林小凡的腳步猛地頓住!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這棵樹……不對勁!比他第一次深夜來此傾訴時,感覺更加……危險!
但懷中煤球再次傳來的微弱卻堅定的悸動,以及識海中那不斷閃爍、催促著他的任務金光,讓他彆無選擇。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悸,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確認無人跟蹤後,他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入老槐樹那巨大樹冠投下的、最為濃重的陰影之中。冰冷的樹皮觸手粗糙,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涼意。
背靠巨樹,林小凡的心跳依舊狂亂。他再次確認四周死寂,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自己的心跳。終於,他顫抖著,極其緩慢地,探手入懷。
指尖觸碰到那溫潤的木匣,一股奇異的暖流瞬間沿著指尖蔓延開來,仿佛與這月華、與這古樹產生了某種玄奧的共鳴!木匣本身也微微發燙,表麵的模糊紋路在月光下似乎流轉起極其微弱的光暈。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木匣。
巴掌大小,非金非玉,觸手溫潤細膩,卻又沉重異常。匣體表麵刻滿了模糊不清、繁複到令人頭暈目眩的古老紋路,此刻在清冷的月華照耀下,那些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如同水銀般緩緩流淌,散發出一種深邃、混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微光!
煤球在他懷中猛地一顫!發出一聲極其興奮又帶著渴求的細微“吱”聲,小腦袋努力地朝著木匣的方向拱動。
林小凡不再猶豫。他按照任務要求,將木匣輕輕置於攤開的右掌掌心。
就在木匣完全脫離他身體,暴露在清冷月華之下的刹那!
嗡——!
異變陡生!
原本隻是緩緩流淌的匣體紋路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幽光!一股無形的、極其龐大的吸力瞬間從木匣中心爆發出來!
嘩啦啦!
整棵巨大的老槐樹仿佛活了過來!無數枝葉瘋狂搖曳、碰撞!如同在狂風中起舞!濃密的樹冠劇烈地抖動著,發出如同海潮般的巨大聲響!更詭異的是,那灑落的、如水般的純淨月華,仿佛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竟化作肉眼可見的、凝練如匹練般的銀色光流,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朝著林小凡掌心中的木匣彙聚而來!
木匣如同一個無底的黑洞,貪婪地吞噬著彙聚而來的月華精粹!匣體表麵的紋路光芒越來越盛,越來越深邃!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開天辟地之初的、混沌、蒼茫、古老、沉重的氣息,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緩緩蘇醒,從匣體深處彌漫開來!
這股氣息是如此宏大、如此恐怖!瞬間籠罩了林小凡!他隻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抖!身體如同被投入了萬載寒冰的深淵,冰冷刺骨!又仿佛置身於即將噴發的火山口,被狂暴灼熱的氣息炙烤!識海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湖麵,劇烈震蕩,幾乎要崩裂開來!
“呃啊……”林小凡悶哼一聲,七竅之中瞬間滲出殷紅的血絲!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麵對浩瀚星海的螻蟻,渺小、脆弱、不堪一擊!僅僅是這氣息的外泄,就幾乎要將他碾碎!
然而,任務的要求如同冰冷的鐵律烙印在識海——閉目凝神!意念溝通!持續一炷香!不得中斷!不得移動!
“媽的!拚了!”林小凡眼中爆發出被逼到絕境的瘋狂紅芒!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烈的刺痛和濃鬱的血腥味瞬間刺激了他瀕臨崩潰的神經!他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和靈魂深處的恐懼,按照任務要求,猛地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