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沉浮於無邊的黑暗與劇痛之海。靈魂仿佛被撕裂成億萬碎片,又在某種堅韌的意誌下艱難粘合。冰冷與灼熱交替衝刷著殘破的軀殼,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如同拉扯著破碎的風箱。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清涼溫和的氣息,如同黑暗中點亮的第一縷燭火,緩緩滲入林小凡枯竭的識海。這氣息帶著淨化與守護的堅韌力量,如同最溫柔的撫慰,一點點驅散著深入骨髓的虛弱和撕裂般的痛楚。
是淨化之磚。
林小凡的意識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本能地追逐著這股暖流。他艱難地“睜開”內視之眼。丹田內,混沌寂滅道基的光芒黯淡如風中殘燭,卻並未熄滅,在強化後淨化之磚散發的暗金光暈滋養下,極其緩慢卻堅定地恢複著一絲微弱的活力。焦黑破損的經脈,如同被野火焚燒過的森林,在藥力與這股守護之力的共同作用下,頑強地萌發著新生的嫩芽,緩慢修複。
“吱…吱吱…”
一個微弱卻無比熟悉、帶著濃濃擔憂和依戀的意念波動,如同最輕柔的羽毛,拂過林小凡混亂的心神。
煤球。
小家夥小小的身體緊緊貼著他冰冷的脖頸,傳遞過來的體溫是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的暖源。它似乎一直在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和空間天賦,幫助梳理周圍紊亂的氣息,守護著主人瀕臨破碎的心神。
一股混雜著感激與心疼的暖流湧上心頭,衝淡了無邊的痛苦。林小凡凝聚起最後一絲意念,艱難地回應:“煤球…沒事了…”
小家夥的意念立刻傳來巨大的欣喜和安心,“吱吱”聲也響亮了一些,用小腦袋輕輕蹭著他的臉頰。
時間在緩慢的恢複中流逝。當林小凡終於能真正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石屋熟悉的、帶著歲月痕跡的黑色石頂。淨化之磚在門檻處散發著穩定的暗金光芒,將外界凜冽的煞氣隔絕。煤球趴在他胸口,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到他醒來,立刻發出歡快的“咕嚕”聲。
身體依舊如同散了架,動一動都牽扯著全身的酸痛,但那種瀕死的虛弱感已經褪去。林小凡嘗試著運轉靈力,雖然滯澀緩慢,如同在布滿荊棘的河道中穿行,但終究是重新流動了起來。識海中,那道完美的“斷塵劍印”雖然光芒黯淡,卻穩固如磐石,靜靜懸浮,散發出的溫潤力量持續滋養著受損的心神。而旁邊那點米粒大小、卻散發著純粹空間波動的“斷空之觸”烙印,則如同黑暗中的螢火,微弱卻頑強地存在著,提醒著他不久前那驚世駭俗的一觸。
“冷無鋒…外門弟子…”林小凡喃喃自語,嘴角扯出一個虛弱的弧度。劫後餘生,身份轉換。雜役峰的屈辱與掙紮,斷劍崖的生死磨礪,終於在這一刻,畫上了一個暫時的句點。雖然代價慘重,雖然前路依舊布滿荊棘尤其是那“劍塚十年”的懸劍),但終究是…走出來了。
他掙紮著坐起身,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煤球立刻用小爪子推過來一枚溫潤的靈果。林小凡心中一暖,接過果子,慢慢啃食。甘甜的汁液帶著微弱的靈氣滑入喉嚨,滋養著乾涸的身體。
目光掃過石屋中央。那塊最大的、封印著老槐樹妖魂本源的暗金金屬塊,依舊如同不祥的墓碑般矗立著。經過幾天的“休養”,它散發出的陰冷波動似乎更加內斂,表麵凝固的扭曲紋路也仿佛更深邃了一些,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沉寂。林小凡眉頭緊鎖。這東西,始終是個巨大的隱患。冷無鋒雖然沒提,但放任不管,遲早會出大亂子。
他嘗試著再次用神識探去,這一次更加小心謹慎。神識剛一觸及那冰冷的金屬表麵,一股深沉、粘稠、如同萬載寒潭淤泥般的怨毒意念便無聲無息地纏繞上來,帶著強烈的侵蝕性和貪婪!比之前更加隱晦,卻也更加難纏!
林小凡悶哼一聲,識海中“斷塵劍印”光芒一閃,瞬間斬斷這股意念侵襲。他臉色凝重。妖魂的本源意識果然沒有被徹底磨滅!不僅沒有,反而在木匣封印和庚金火煞的熔煉下,似乎發生了一種詭異的變化,變得更加難纏!這東西,就像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毒瘤!
“必須儘快處理掉…”林小凡心中警鈴大作。但如何處置?扔進萬劍煞域?恐怕煞氣反而會成為它的養料。帶回外門?更不可能,簡直是引狼入室。毀掉?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撼動不了這融合了星辰庚金和焚滅火煞的堅固封印。似乎…隻剩下一條路?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的九幽鎮獄匣。這神秘木匣能吞噬煉化一切,或許…能徹底解決這東西?但這個念頭剛起,就被他強行壓下。木匣吞噬妖魂的動靜太大,而且上次吞噬赤蛟火煞就差點引來冷無鋒的注意。更重要的是,這妖魂太過詭異,貿然讓木匣吞噬,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不可控的異變?冷無鋒那句“好自為之”的警告猶在耳邊。
就在他盯著封印金屬塊,一籌莫展之際——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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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凝練冰冷的白色劍光,再次穿透石屋屋頂,懸停在林小凡麵前。
劍光中,冷無鋒那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響起,內容卻讓林小凡微微一怔:
“外門弟子林小凡。”
“執事堂,辰時三刻。”
“逾時,洞府收回。”
言簡意賅。沒有詢問傷勢,沒有提及崖頂之事,隻有冰冷的通知。辰時三刻…林小凡看了一眼石屋縫隙外依舊灰暗的天色,估算著時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劍光消散。林小凡深吸一口氣,壓下身體的劇痛和心中的雜念。當務之急,是恢複行動力,準時趕到執事堂。至於這塊燙手的山芋…
他目光再次落在那巨大的封印金屬塊上,眼神閃爍,一個極其大膽、帶著強烈“野路子”風格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流星,驟然亮起!
“煤球!”林小凡看向肩頭的小家夥,聲音帶著一絲決斷,“幫我個忙!把這大家夥…挪到門口去!儘量靠近門縫!”
煤球雖然不明白主人想乾什麼,但對林小凡有著絕對的信任。它“吱”了一聲,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空間波動。隻見它繞著那塊沉重的金屬塊快速跑了幾圈,小爪子不斷揮動,一道道微弱的空間漣漪籠罩過去。那巨大沉重的金屬塊,竟在這空間力量的巧妙撬動下,如同漂浮在水麵的朽木,緩緩地、無聲地朝著石屋朽門的方向滑動!
雖然速度不快,但確實在移動!煤球的空間天賦,在搬運重物上竟有奇效!
林小凡也沒閒著,強撐著劇痛的身體,將散落在石屋內的幾塊較小的、同樣封印著妖魂碎片本源的金屬塊,以及那些星辰庚金的碎塊,費力地收集起來,堆放在靠近門口的位置。尤其是那塊被煤球發現、帶著天然環形內凹的暗金指環胚,被他單獨放在最上麵。
做完這一切,他已是大汗淋漓,氣喘籲籲。他靠在門邊,看著堆在門口的“金屬垃圾堆”,尤其是那塊最大的封印塊,眼神冰冷。
“想陰魂不散?那就…換個地方待著吧!”
他猛地推開朽門!
呼——!
凜冽如刀的罡風裹挾著濃鬱的灰黑色劍煞之氣,瞬間湧入石屋!淨化之磚的光暈劇烈波動,將大部分煞氣排開。但門口那堆金屬塊,尤其是最大的封印塊,卻完全暴露在煞域的狂暴氣息之下!
嗡——!
就在罡風煞氣接觸封印塊的瞬間,那金屬塊猛地一震!表麵凝固的扭曲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一股強烈的不安和抗拒意念從中爆發!它似乎極其厭惡、甚至恐懼這萬劍煞域的混亂毀滅氣息!那陰冷的波動劇烈起伏,試圖向內收縮,卻被木匣的封印和庚金火煞的熔煉外殼死死禁錮,無法脫離!
成了!林小凡眼中閃過一絲狠色。這老槐樹妖魂,本質是汲取地脈陰氣、吞噬生靈精魄修煉的精怪,最是厭惡萬劍煞域這種充滿破碎劍意和湮滅能量的混亂絕地!將其暴露在此,如同將喜陰的苔蘚暴曬於烈日之下,雖然無法徹底消滅它,卻能最大程度地壓製它的恢複,讓它痛苦不堪!
“你就…好好在這裡‘享受’吧!”林小凡對著那劇烈震顫、散發出無聲怨毒咆哮的金屬塊冷冷說道。他不再看它,轉身回到石屋內,將朽門緊緊關上,隻留下一條細微的門縫,讓煞域的毀滅氣息能持續滲透進去,折磨著那封印中的妖魂。
雖然無法根除,但至少暫時壓製了它的恢複勢頭,為自己爭取了時間。
做完這一切,林小凡才真正鬆了口氣。他盤膝坐下,取出療傷丹藥和僅剩的靈石,全力恢複。強化後的淨化之磚守護光暈籠罩全身,加速著傷勢的愈合。煤球也安靜地趴在他身邊,汲取著靈石散逸的靈氣。
當石屋縫隙透入第一縷灰蒙蒙的天光時,林小凡終於睜開了眼睛。雖然臉色依舊蒼白,氣息也未完全恢複,但行動已無大礙。他換上一件從芥子環中找到的、相對乾淨完整的青色布袍雜役弟子的衣物),將破爛的麻衣收起。這簡單的動作,象征著一種身份的轉變。
“走吧,煤球。”林小凡將小家夥放在肩頭,最後看了一眼石屋內熟悉的景象,以及門縫外那堆在煞氣中“煎熬”的金屬垃圾,推開了朽門,第一次以“外門弟子”的身份,踏出了這座承載了他太多生死磨礪的“聽風”石廬。
斷劍崖的罡風依舊凜冽,煞氣亂流依舊轟鳴。但林小凡行走其間,步伐沉穩。圓滿的“斷塵”真意自然流轉,初成的“斷嶽”鋒芒隱而不發,體表那層灰蒙光暈將大部分罡風煞氣輕鬆排開。他不再需要像初來時那般狼狽躲避,而是如同行走在自家的庭院。
煤球站在他肩頭,好奇地東張西望,似乎也在為離開這個壓抑的地方而雀躍。
按照冷無鋒劍令中模糊的指引和原主殘留的零星記憶,林小凡辨認方向,朝著斷劍崖連接外門區域的“礪劍索”走去。那是一條橫跨在深不見底煞氣淵壑之上的粗大鐵索,是通往青雲宗外門區域的必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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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靠近索橋,遠遠便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正頂著凜冽的罡風,在索橋入口處焦急地張望。一人身材高大魁梧,如同鐵塔,正是憨厚師兄張鐵牛!另一人身材嬌小玲瓏,紮著兩個小辮,靈動的大眼睛滿是擔憂,正是機靈師妹李小魚!
“小凡哥!”李小魚眼尖,第一個看到林小凡的身影,立刻驚喜地跳起來揮手,聲音穿透了呼嘯的風聲。
“林師弟!”張鐵牛也看到了,黝黑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大步迎了上來。他走得急,沉重的腳步踩在黑石地麵上發出咚咚的悶響。
“鐵牛師兄!小魚師妹!”林小凡心中一暖,加快腳步走了過去。在這冰冷的修仙界,這份來自底層同伴的、不摻雜質的關切,顯得彌足珍貴。
“小凡哥!你…你沒事吧?臉色好白!”李小魚跑到近前,看著林小凡蒼白的臉色和身上那件明顯不合身、帶著雜役印記的舊布袍,大眼睛裡瞬間湧上水汽,“我們都聽說了!冷長老把你帶去了斷劍崖…那裡是宗門禁地!我們還以為…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