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玲定定地看了他半晌,陽光穿過斷牆的縫隙落在她臉上,明暗交錯間,她眼中的急切漸漸被認可取代。
顧默的性子看似溫和,實則比誰都執拗。
更何況,他說的句句在理。
對付規則詭異的邪祟,謹慎永遠比急切更重要。
“好。”她終於鬆口,語氣卻帶著條件,“按你的節奏來,但必須有結果。”
“我不能一直在北關街耗著,南城的事離不開人。”
“這裡的事,我交給你全權負責,需要調派人手、調用符籙,直接用我的令牌去總部取。”
莫玲從腰間解下銀令牌,遞了過去。
“但醜話說在前頭,我不逼你急,但你也得給我個準話,五天內能有把握摸到入口,甚至解決它嗎?”
顧默看著那枚刻著鎮邪司徽記的銀令牌。
他沒有立刻接,隻是坦誠道:“我不敢保證能解決,領域邪祟的變數太多。”
“我能保證的是,在進入領域前不會死在規則陷阱裡。”
這是最務實的承諾。
邪祟從不是靠保證就能解決的,他能做的,隻有拚儘全力準備,將風險降到最低。
莫玲點點頭,將令牌塞進他手裡。
“我下午回總部處理南城的事,北關街這邊,你說了算。”
莫玲最後看了一眼蘇晚家的方向,那裡靜得像座墳墓。
她快步離開院子,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南城還有一堆爛攤子等著她收拾。
院子裡隻剩下顧默四人。
吳鳴看著顧默手裡的銀令牌,眼睛發亮:“顧隊,莫大人這是把北關街的案子徹底交給咱們了?”
李婷婷卻更在意顧默剛才的話,輕聲問:“你打算怎麼查絲線和那個雜役?”
“我昨天去染坊問過,老板說那胭脂紅絲線是按慶春班當年的方子特製的,除了蘇晚,三十年來沒人買過。”
顧默將令牌收好,拿起那枚帶暗紅汙漬的木片:“絲線的方子,老板肯定知道來源,去染坊,撬開他的嘴。”
“至於鑼錘子!”
他看向吳風:“亂葬崗附近的乞討據點,挨個兒找,找那些老乞丐打聽,一個瘸腿、會敲鑼、三十年前在北關街討過飯的人,總能找到些線索。”
“是!”吳風立刻應下。
顧默又轉向李婷婷:“你去查慶春班最後一場戲的戲文,越詳細越好,尤其是伶兒演的角色、唱的詞,都要弄清楚。”
分配完任務,三人正要動身,顧默忽然叫住他們:“等等。”
他從懷裡掏出莫玲給的銀令牌,遞給李婷婷:“你拿著令牌去總部一趟,替我申請調用蝕靈盞。”
“蝕靈盞?”李婷婷失聲驚呼,臉色微變。
吳鳴和吳風也愣住了,眼神裡帶著忌憚。
蝕靈盞是鎮邪司的邪器之一,能吞噬邪祟的陰氣,卻也極易反噬使用者,一般人根本不敢觸碰。
顧默看他們的表情,知道他們擔心什麼。
“蝕靈盞雖然會反噬觸碰它的人,但你作為內勁四層武者,短時間內接觸是沒有問題的,隻要時間不超過一個時辰,問題都不大。”
“我知道了。”李婷婷臉上的擔憂少了一半。
李婷婷三人領命離去,院子裡霎時隻剩下顧默一人。
他將那疊粗糙的記錄推到一旁,從行囊裡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銅盒。
打開,裡麵整齊碼放著十幾件小巧的工具。
纏著細銅線的指針、裝著透明液體的琉璃小管、刻著刻度的金屬片,還有幾支筆尖極細的炭筆。
這些都是他根據邪祟能量特性,自己琢磨著製作的簡易檢測儀。
顧默先是走到蘇晚家隔壁那座宅院的門檻前,蹲下身,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點牆根的塵土,放進琉璃小管裡,又滴了兩滴泛著銀光的液體。
管內液體瞬間泛起淡淡的灰霧,他盯著灰霧的濃度變化,從懷裡掏出一個薄薄的筆記本,用炭筆快速記錄。
“寅時三刻,目標宅院門檻處,陰氣殘留濃度3.7,含異常波動頻率,與慶春班舊戲台木片殘留特征吻合度81。”
寫完,他又走到院子中央,將那支纏著細銅線的指針放在地上。
指針先是劇烈晃動,隨即緩緩指向西北舊戲台的位置。
他記下指針偏轉的角度,又從牆角撿起半片繡品殘片。
殘片李婷婷他們昨天找到的,上麵繡著半朵殘缺的桃花,針腳裡還沾著點胭脂紅。
顧默用特製的金屬片刮下一點絲線粉末,放在陽光下仔細觀察,又湊到鼻尖輕嗅。
“絲線含微量陰氣吸附性,非天然材質,染料中混有……!”
他眉頭微蹙,在羊皮本上寫下‘疑似骨粉灰燼’幾個字,後麵打了個問號。
顧默時而蹲身取樣,時而站定凝神,時而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動作有條不紊,仿佛周遭的死寂與血腥都與他無關。
就在這時,院門口傳來幾聲輕嗤。
商田揣著手,慢悠悠地晃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