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丹鼎派祖師廟中,
由於廟內禁日光,因此隻能以燭火照亮,廟中亦是有些昏暗。
祖師廟中有一尊石像,為祖師像,垂目含笑,一柄浮塵斜倚臂間,似要掃儘紅塵妄念。其下有眾多靈牌,皆是曆代掌門之靈位,香案上擺有兩尊香爐,此時從內而出的氤氳煙氣,為昏暗的廟中平添一筆神秘感。香案清水無塵,倒映梁間‘道法自然’的匾額,白色字體通過金色燭火的渲染,給人以超然肅穆之感。
石像下盤以黃石打造的蒲團旁,擺放著九張以上好絲綢編織的蒲團,上麵有八個身著白色道袍,手持香燭的道士,空出了中間之位,呈半圓式排列跪坐在上。
“掌門傳來信報,人形造化已經到手,還要兩日便可抵達。”
“掌門親行,絕不失手…”
“丹鼎興旺在即…”
…………
坐在那白袍道士的飛車上飛了一天一夜的苦楝,此時已然麻木,雙目無神,麵色蠟黃,吃不好喝不好還睡不好。這個叫作“紫蓬車”的玩意甚至不如雲祖山上的大鳥,一路顛簸一路吐,速度還不如龜速。
苦楝真不理解,這道門之人的夥食竟然還不如普通老百姓,一天一夜了,苦楝啃的是硬邦邦饅頭,喝的是苦澀的藥茶。若是入道還是如此生活,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說葛老道,你們道門的人不會天天就吃這些吧!?”苦楝頭枕在蒲團上,搭著二郎腿,手拿一個麥色饅頭道。
苦楝口中的葛老道也就是之前的白袍道士,他名葛泓,道號常清,已達元嬰境,故稱之為君。
閉眼冥想的葛泓耳朵動了動,語氣輕浮道:“五穀雜糧、瓜果蔬菜儘有,隻是此饅頭帶出方便,便攜此吃食。”
“那喝的呢?連清水都沒有嗎?”苦楝換了個腿搭,繼續問道。
葛泓不動聲色地動了動眉頭,淡淡道:“我派喜品茗,所以常常是以茶代水。若是你吃不慣,可以自行采集無根水,所謂無根水,便是清晨時才會出現的露珠。”
露珠?采集露珠!?這喝個水還要起早,花大時間采露?
苦楝心裡打起了退堂鼓,要不還是另尋他法拯救洛明微…
“你們每天都如此嗎?夠喝嗎?”苦楝不敢置信地問道。
葛泓很快給出回應:“每天都是如此,無根水乃夜間陰氣精華,再與晨間陽氣相融而成,對修行大有裨益,當然每日都取。此水並不是解口舌之燥,而是有助修行。”
“還有何種水?!”苦楝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連忙追問道。
“山泉水,流入我派的山泉水會流經茶園,其中道友會將泉水收集起來,然後根據時辰放入對應的茶葉,然後再放送到各位道友手中,解渴的同時也不忘了與時光同塵,快哉快哉。”葛泓說著說著,便開始搖頭晃腦,看得苦楝一愣一愣的,很沒有脾氣。
“我能截胡嗎?”苦楝直接說出了內心想法。
這時,葛泓睜開眼,本想好好規勸一番,看著苦楝這橫七豎八的姿勢,頓時沒了心情,平淡道:“可以,不過你的道行得不低於那茶園中的道友,否則,一言難儘…入道之後便要守道規,像你如今這樣的,便不行,是要挨板子的,同樣一言難儘…”
“哦…”苦楝嘴上答應,馬上便有了改變,身體姿勢變得更加奇怪,但從苦楝的表情來看,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體位,非常舒服。趁現在還沒入道,趕緊解放一下天性吧,這群道士簡直就是逆天而行…
“我等暫時在此地休整一日,明日入京。”
聽到葛泓的話,苦楝感覺到自己好像已經著陸了,連忙掀開簾子,往外看去——
此刻已然置身於一座鎮中,周圍是喧鬨嘈雜的人群,觀其衣著打扮便知,此地之人與朔北鎮上的人實非同一層次,五顏六色的衣裳,繁複奢華的裝飾,舉止得體,笑容肆意,這些都是苦楝從未目睹,卻又心生熟悉之感的景象。蠻族過盛大節日時,眾人亦是如此,然而苦楝未曾料到,他們一年一歡慶之期,在此地竟隻是平常的一日罷了。
“下來,紫蓬車不好長時間呆在塵俗之中。”
聽到葛泓的聲音,苦楝終於緩過神來,連忙下了車,不自覺地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好似唯有如此才能融入這等環境一般。
“此地為漱玉鎮,臨近京畿地區,自然要繁華得多。不過不必拘謹,大央人十分熱情好客,況且你這身打扮也算得體,是個偽君子。”葛泓像是知道苦楝的心意一般,好心提醒道。
苦楝看了一眼一襲白衣的葛泓,笑道:“那你一看就是個假道士。”
葛泓一聽,嘴角微微翹起,說道:“走吧,偽君子,我們去逛逛…”
苦楝看著負手踏步的葛泓,內心犯疑:一個道士,怎麼會提出逛街一說呢?難不成他又發現了什麼…
“假道士,等等蒙童我啊!”
苦楝一邊說著,一邊跟上了葛泓。
漱玉鎮,也是一個不夜城,這也多虧了臨近京畿這個優越的地理位置,才能獲得這“不夜”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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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葛二人行街至天黑,看似漫無目的,實則已經巡遊了幾乎一整個鎮子,處理了大大小小十幾件民間衝突。什麼吃霸王餐,行偷雞摸狗之類的事都是些小的,讓苦楝感到最不可思議的是,一名男子在與妻子逛街時遇到了自己的妻子,沒錯,就是一個與他妻子一模一樣的人出現了,對著男子破口大罵,一時間吸引了很多人前來圍觀,包括他們兩個“民調官”,在葛泓的手段下,竟然發現,原本和那男子一起走的竟然是隻豬妖,爭吵期間男子還詳細地說了一遍昨夜床上戰鬥的情節,當得知是隻豬妖時臉都黑了,當場昏死了過去。
長這麼大,苦楝還是第一次聽人現場講親身經曆,那一個個繪聲繪色的動作,竟在苦楝不知不覺間爬到他的記憶中,苦楝保證絕對不是他的本意,於是趕忙將這些記憶藏匿在大腦最深處,最好能夠忘卻。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苦葛二人來到一座華麗的建築前,鑲著花邊的牌匾上寫著“畫皮樂肆”,很快,門口穿著純粹的性感女人們看見苦楝二人,便將二人擁入,期間的小打小鬨,讓“偽君子”很是氣惱,一時不知所措;反觀“假道士”這邊,依舊雲淡風輕,好似沙場老手…
“兩位客官~你們是來看戲的,還是…”一名長相嫵媚,風姿綽約的青紗衣女人抱著兩人的肩膀,湊在兩人頭中間一邊呼氣一邊說道。
“拍賣。”葛泓麵色平靜,站起身來無感地看著女人說道,“帶路吧,道門貴客廳。”
嫵媚女人一聽,趕緊拿出一件披風,將自己若隱若現的身子裹住,收起臉上的諂媚,神色肅穆道:“二位貴賓,出示證件後,這邊請…”
苦楝仍然坐在柔軟的椅子上,剛剛耳邊的夢囈依舊在腦中回蕩,此時讓他有些神智不清,隱約看到葛泓拿出一個牌子給女人看,然後看到那女人身子微微顫了顫,便在前方開始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