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隨著下人來到一處偏房,那裡有禦史大夫他給他安排的一身行頭。
嘖嘖……這禦史大夫眼光怎的這麼差?深藍色袍服,還頂著一頂類似於儒生所戴的“弁冠”,簡直活像一個大夫啊……禦史大夫他終究沒明白我的意思,這還不如我這一身呢……就算顯得沒那麼有錢,但至少氣質上過得去啊…
“苦大夫…苦大夫?”
聽著下人在喚他,苦楝連忙回過神來,連忙笑道:“欸,這身衣裳幫我放回我房中吧……”
“是……”
那下人欠身行禮,剛準備退出去,苦楝忽然又叫住了她:“等等,你覺得在下這身行頭,站在街頭,會有多少人注目?”
那下人端著衣裳,頭也沒抬,立刻說道:“苦大夫英姿颯爽,著此衣裳,更加熠熠生輝,立於街頭,定是萬人矚目…”
“嗯?真的嗎?可是你都沒看過?”苦楝俯下身子,低聲道。
那下人身子一顫,連忙抬眸瞥了一眼,發現苦楝那恣意的目光,頓時有些臉紅,吞吞吐吐道:“苦…苦大夫必定會……”
“行了行了,逗你玩的。我在下先走了,幫我知會一聲禦史大夫大人,就說在下去辦些事情,晚些回來。”苦楝忽然打斷道,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循著主街一直走……這地方的建築還真的是大同小異啊……不看門匾錦旗,根本就認不出哪跟哪……
苦楝雙手抱著頭行走在街上,他走得十分隨意,與周圍的人群顯得格格不入,但他也不甚在意一些儒生瞥來的鄙夷目光。
就在這時,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如同一股清泉般悄然流淌而來。這股香氣並不濃烈,卻如同一陣輕柔的微風,輕輕地撫摸著人們的鼻尖,讓人不禁為之陶醉。它仿佛是從一個遙遠的地方飄來,帶著一種神秘而迷人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要追尋它的源頭。
苦楝一嗅便知,這「膏雨樓」就在不遠的前方了,這個味兒,雖然與「畫皮樂肆」的不同,但感覺卻差不多。
不知為何,周邊不再隻有儒生,還是有三五成群的公子與少爺。
苦楝見他們竟然也脫去了繁複的衣袍,換上了典雅樸素的衣著,至於如何彰顯身份,苦楝想都不用想,要麼是常客,混臉熟了,要麼看腰帶上的掛飾,這些東西也顯身份……
自己這身衣袍倒也合群,看上去連材質也差不多欸……苦楝心裡一笑,便跟在了那群公子少爺後邊,耳廓微動,聽著他們的嬉笑戲語。
花魁?聽上去應該是「膏雨樓」最受歡迎的一名女子。這些公子大家,句句不離花魁二字,看來這花魁魅力不小啊……
苦楝心想著,前麵的那十幾個公子少爺忽然停了下來。
到了!
抬頭一望,隻見眼前這座樓閣的褐色門匾上繡著“膏雨樓”三個彩色大字,看上去便令人莫名有些心動。
苦楝抬頭望去,二樓欄杆前掛著一卷珠簾玉幕,隱約可以看見後邊的幾個窈窕身影,有幾個似乎在跳舞,有幾個坐著,苦楝並不知道她們在乾什麼。
而三樓能看見的就是窗欞了,就算是遠遠望去,也可感其做工之精細。這「膏雨樓」與「畫皮樂肆」不同的是,這「膏雨樓」還有第四層,似乎隻有一個房間……
“這位客官看著麵生得很,不知是哪個大家潛修出來的公子啊?”
一個描著細眉的龜奴,笑盈盈地對著苦楝說道。
“額……這個……”
苦楝是真的不好說啊,自己就算說是禦史大夫府中的人,但口說無憑,不僅令人起疑,還會顯得自己十分掉價,苦楝今日是有目的在身的,這若是還沒進去就遭人嫌棄,怎麼打探消息啊!
與此同時,苦楝發現旁邊還有一條隊伍,排的長長的,看上去大多是儒生,還有些小貴門小商家的公子少爺。
自己是不是排錯隊伍了?
苦楝心裡發怵,感受到了來自眼前這龜奴的狐疑目光,苦楝隻得哈頭道歉,隨後走出了這條隊伍,往後麵走去了。
“哼!真是個毛頭小子……還想蒙混過關?”
苦楝灰著臉排到另一條隊伍的最後,這時,前麵的一個穿著儒衫的漢子轉身對著苦楝說道:“看來小兄弟你想見花魁得很呐!竟然還想渾水摸魚混進去,若是真的如此,咱人人都能見到咯!”
苦楝聽出了話裡的譏諷之意,但他卻並沒有生氣,反而一臉和善道:“請問閣下,這兩條隊伍有甚區彆呢?難不成那花魁隻能右邊這些貴門大家能見到?”
問事人,無論如何都身居下位,這樣不僅能顯得誠摯,也會讓對方真誠回答。
那漢子聞言,麵色緩和許多,拍了拍苦楝的肩道:“一樓是我等無權無大財之人的普通廳,二樓是有權勢,有錢財之人的貴客廳,三樓便是各個名妓招待客人的場所,也是她們的住所,這四樓便是那花魁的住所,注意並不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單純隻是那花魁的住所……尋歡作樂之地,有錢可以買到好的,但這最好的有錢也買不到,得要人家看上你啊……所以按理來說,花魁人人都有機會,但是…人家從頂樓下來,先經過二層才到一層啊,所以一層的人呢,基本無戲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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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楝扶著下巴,微微皺著眉頭,一邊點頭回應,一邊想到:若是此花魁便是害張景珩的妖女,或許連二樓貴客廳的人也見不到幾麵吧……
“欸……在下從未見過花魁,如今最大的願望便是能見一見這連皇帝都稱讚的女人啊……”那漢子麵露憂傷,眸子裡卻滿是鬥誌。
苦楝看了一眼,不禁發笑:看來這五大三粗的漢子,成為儒生,怕就是為了升官進那二層貴客廳吧……
“客官,十兩銀子入場……”
另一名龜奴的聲音響起,聽得苦楝一愣一愣的。
什麼!?十兩銀子?張清晏隻給了我二兩…這不笑逗老子嗎?
前麵的大漢看著拘謹,但還是掏出了十兩銀子,隨後便被一位姑娘領了進去。
“這位客官,哎呦呦…您可真幸運,您是今天最後一位,目前隻有一位招待了,就等著您呢!”這龜奴比剛才那個龜奴老許多,但是態度卻大差不差,一臉諂媚地笑道。
“公公,在下初來乍到,聽聞此地入場隻需二兩銀子,不知是真是假?”苦楝微微拱手說道。
這時,身後的人忽然炸開了鍋,罵聲一片。
“二兩銀子!?窮光蛋……滾一邊去,老子出二十兩!”
“二兩銀子怕是連個聽位都沒有,還想要招待?老子也出二十兩要了那個招待!”
“滾滾滾!出再多錢,還不是講究個先來後到……”
終於有個人樣了……苦楝心想。
“老子就在這毛崽子後麵,我也出二十兩,諸位該如何應對呢?”
看來更加豬狗不如……苦楝暗暗歎了口氣,不過,他能感覺到麵前這位龜奴的猶豫。
猶豫了!看來二兩銀子的確能入場!
苦楝心裡一喜,連忙說道:“公公,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公公成全……”
那老龜奴細眉一挑,有些沒耐心道:“講……”
苦楝往前湊了一步,俯身耳語道:“公公,實不相瞞,在下乃禦史大夫的親招大夫,對診病一行有點門道,若您能讓在下今日進去,在下願意為您免費診病一次,不日,再將餘錢補回來,今日也無需招待,知秋有個看眾的位置,如何!”
不等那龜奴回應,苦楝繼續道:“這二兩銀子即可入場的說辭,乃是禦史大夫親自告知與我的,難道是這二品大官欺瞞在下不成?”
聽到這話,那龜奴臉色才變了變,無論是真是假,那龜奴可不敢賭,萬一是真的,那就萬劫不複了。
“客官,既然能進入內城,不是儒生便也有些門麵,老奴並沒想過將你拒之門外,這是樓中的規矩,但此地並非正庭官院,從來以利益為主,希望客官理解……”
不愧是老龜奴,臨危不亂,句句謙卑句句是刀。
“在下理解,那你守你的規矩,我守我的承諾如何?”
苦楝說完便遠離了那龜奴,抱著胸,睥睨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