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苦楝並未能悠閒多久。
就在他離開監天司,試圖理清紛亂思緒,尋找暫時落腳之處時,一隊身著玄黑勁裝、腰佩狹長直刀、氣息冷峻的修士攔住了他的去路。為首者亮出一麵鐫刻著獬豸紋樣的令牌。
“苦楝大夫?”那人聲音平板無波,帶著公事公辦的冰冷,“奉大理寺卿令,閣下涉嫌毀壞天屋山靈脈,致使龍柱受損,西境大旱,請隨我等走一趟吧。”
苦楝心中一沉。張臨舟的動作好快!或者說,朝廷對此事的定性和抓捕決心,遠超他的預料。他看了一眼對方不容置疑的神色,又感受了一下周圍隱隱形成的合圍之勢,知道虛弱的自己此刻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額角金箍帶來的煩躁刺痛,平靜道:“我跟你們走。”
沒有枷鎖,也沒有粗暴的推搡,但這隊大理寺執事無形中散發出的肅殺氣場,比任何刑具都更令人窒息。
他們沉默地押送著苦楝,穿過依舊繁華卻仿佛隔了一層薄膜的街市,徑直進入了位於皇城西南角、氣氛森嚴的大理寺獄。
苦楝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是以這種形式進入皇城……皇城比內城更加莊重,金碧輝煌的,與生俱來地有一種不容侵犯之威。
獄門在他身後沉重地關上,隔絕了外界的光線與喧囂。
苦楝也不知走了多久,總而言之,他感覺到自己一直在深入,深入這大牢深處,潮濕感愈發濃鬱,甚至帶有一絲血腥的氣息。
終於,他跟著那群獄卒停下了腳步,麵前則是一間濕臭的牢房,一根殘燭,一個鋪著硬草的炕。
張臨舟屏退左右,親自為苦楝打開了牢房,在鐵門前猶豫了一會,歎了一口氣。
“大理寺卿,何苦呢?莫要勉強自己了吧……”
苦楝注意到張臨舟的行為,苦笑一聲道。
張臨舟並未回話,卻像是被推動一般,一下子便邁進了房中,負手在牢房裡踱步閒逛,似乎在打量著什麼。
“此間牢房,苦大夫便不要想著逃出去了……想必你也知道,這裡是處於大牢比較深的地方……地麵呢皆以玄鐵築成,四周牆壁厚度幾丈,鐵門還布置有儒生的言法,觸之輕則麻痹全身,重則昏死……”
苦楝的注意全然被張臨舟的話給吸引住了,跟隨著他的話依次看了看地麵、牆壁以及這看似平平無奇的鐵閘門,全然沒有注意到張臨舟在那張炕上塞了什麼東西進去。
大理寺卿自然而然地走出,拍了拍苦楝的肩,經過他時輕聲說道:“除非那斷裂的龍柱複原,否則你難以逃脫……然,爹爹的命隻有你能救,本官不會讓你死的。”
聽到這裡,苦楝眸光閃了閃,斜眼看著身邊的大理寺卿,露出一副疑惑又驚訝的神色,依舊保持沉默。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屏退左右,屈尊牢房視察都是張臨舟的救他的伏筆,甚至說那些不要逃跑之類的話估計也是計劃中的一環,他如此重要的人物,怎麼會隻有張臨舟一人在側呢?暗處不知潛藏了多少耳目……
張臨舟沒再過多滯留,輕歎一口氣,然後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而苦楝靜靜等在原地,等著獄卒前來押送他進入牢房。
暗無天日的牢獄生活也就此拉開……
白天,他被關押在這一間單獨的昏暗牢房。四壁是冰冷的特製石磚,能有效隔絕能量波動,連一個透氣窗也沒有,空氣稀薄得幾乎快要讓人窒息。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黴味和一種淡淡的、壓製神魂的符文氣息。苦楝能夠感知到,這股氣息帶有一絲文氣之味,看來這鐵門的確被布置了文法……
無人提審,也無人訊問,隻有定時送來的粗糙飯食。這種寂靜的等待,比嚴刑拷打更折磨人心。他嘗試運轉力量,但業罪金箍和牢獄的雙重壓製,讓他的能力幾乎完全沉寂,唯有“萬物通感”還能極其微弱地捕捉到獄卒路過時散發的些許麻木與冷漠的情緒。
而到了夜晚,才是真正的煎熬。
牢門會被準時打開,兩名氣息明顯更為強大的寺獄修士一言不發地將他帶出,穿過重重森嚴的守衛,進入一條通往地下的隱秘通道。
苦楝本以為此處已是最深處,卻沒想到還能再深……甚至……通道的儘頭,是一座恢宏而壓抑的地下宮殿——九龍殿。
殿內九根巨大的盤龍金柱按照玄奧方位矗立,支撐起穹頂。每根龍柱都散發著磅礴而古老的威壓,那是大央王朝凝聚的龍氣。但苦楝能清晰地感覺到,其中一根龍柱的光芒明顯黯淡,柱體上甚至有一道細微的裂紋。
他被強行鎖鏈捆縛在那根受損的龍柱之上。
緊接著,冰冷的符針會刺入他手腕的血管。並非抽取普通的血液,而是直接引導他體內那蘊含著一絲“自然輪回”本源力量的血液流出,通過龍柱上銘刻的詭異陣法,被強行轉化為一種帶著生機與修複力量的奇異能量,緩緩注入龍柱裂紋之中。
這個過程痛苦無比,仿佛生命本源在被強行抽離、扭曲。每一次轉化,苦楝都感覺自己的身體冰冷一分,神魂也虛弱一分,而那龍柱的裂紋,似乎真的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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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押送他進行這獻祭之法的,是一個讓他有些意外的人。
魏王林休。
他似乎心有所隱,與苦楝倒是同病相憐,還向苦楝介紹了自己。
這位曾經的太子,如今的閒散王爺,穿著一身略顯陳舊的親王常服,麵容俊朗卻帶著揮之不去的陰鬱與倦怠。他總是沉默地跟在隊伍最後,看著寺獄修士完成捆綁和符針穿刺,整個過程眼神淡漠,仿佛隻是在完成一件與己無關的差事。
“看什麼看?”有一次,苦楝因劇痛發出悶哼,目光掃過林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