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來不及多想，反而——
沒有使用需要凝聚心神的“斬妄”刀意，而是將全身殘餘的力量，連同那不屈的意誌，儘數灌注於這樸實無華的一刀之中。
“死！”
一聲暴喝，刀光如匹練，似驚鴻，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焰火，精準無比地刺入了那幽光閃爍之處
“噗——！”
利刃入肉的悶響傳來。
刀尖傳來刺中某種堅硬核心的觸感。
“刺啦”一聲，應該是這詭異黃色火焰燒壞了什麼……
毒蛟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發出一聲淒厲絕望到極點的慘嚎，周身洶湧的妖氣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瞬間潰散。
它那猙獰的蛟首難以置信地垂下，看著插入自己要害的長刀，巨大的瞳孔中光芒迅速黯淡。
苦楝手腕一擰，勁力爆發。
“哢嚓！”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其體內碎裂了。毒蛟最後發出一聲無力的嗚咽，龐大的身軀推金山倒玉柱般轟然砸落在祭壇之上，震起漫天煙塵，再無聲息。
幽藍色的血液緩緩流淌，散發出刺鼻的腥氣。
祭壇上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持刀而立、衣衫染血、背影卻挺拔如鬆的年輕身影。
是他，在萬千矚目下，於電光石火間，識破妖邪，救駕於危難，更以雷霆手段，悍然斬殺了這頭恐怖的化形大妖。
不知是誰率先反應過來，高呼一聲：“天羅院首座威武！”
頓時，如同點燃了引線，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對強者的敬畏交織在一起，化作震耳欲聾的歡呼與讚譽！
“天羅院！首狩功成！”
“苦院使神威！”
“陛下洪福！天佑大央！”
苦楝站在歡呼的中央，微微喘息著，感受著體內力量的消耗與傷處的疼痛，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無數道彙聚而來的、包含著震驚、敬佩、乃至狂熱的目光。
這一刻，他仿佛被推到了風口浪尖，萬眾矚目。他短暫地沉浸在這種憑借自身力量贏得認可與尊重的感覺中，心中湧起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很快，驚魂未定的桓央帝在侍衛的攙扶下起身，看著苦楝的眼神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感激與激賞。
他甚至來不及整理淩亂的儀容，便當眾宣布：“天羅院院使苦楝，護駕有功，斬妖除魔，揚我國威！賞……不，此功非尋常賞賜可酬！朕即刻擬旨，昭告天下，為天羅院廣納賢才，凡有誌於斬妖除魔、護衛大央者，皆可投效！苦愛卿，你……很好！”
皇帝金口一開，再加上今日這震撼性的表現，天羅院以及苦楝之名，必將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朝野江湖！
……
是夜，喧囂散去。
苦楝獨自坐在已然初具規模、卻依舊顯得有些空曠的天羅院正堂內。白日裡的歡呼與榮耀仿佛還在耳邊回蕩，但他此刻的心卻異常沉靜。身上的傷口已經過處理，隱隱作痛，卻遠不如心中的疑慮來得深刻。
他仔細回想著白日裡的一切。
那毒蛟的目標明確，就是皇帝。這真的是妖族全麵宣戰的開始？還是另有隱情？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李珞。她當時就在現場，這場刺殺，與她有關嗎？是她計劃的？還是她也隻是旁觀者？若與她有關，她為何要殺皇帝？她不是還想入宮嗎？若與她無關，那又是妖族內部的哪一方勢力？
最後，出現一個不太恰當的疑問——李珞入宮的計劃成功了嗎……
思緒紛亂如麻。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心悸感傳來，苦楝驀然抬眸，隻見門口不知何時，已悄然立著一道清絕的身影，星輝淡淡，映照著少司命那看不出情緒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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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楝收斂心神，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起身相迎：“少司命深夜來訪，未能遠迎，還請見諒。請坐。”
他親自斟了一杯茶，推到對方麵前，狀似隨意地問道：“今日之事，驚險萬分，多虧大人及時指點，幸好未釀成大禍。不知少司命……對此事背後緣由，可有何見解？”
少司命端起茶杯，指尖如玉，並未飲用，隻是用那深邃的星眸淡淡地瞥了苦楝一眼，仿佛能看穿他心中那點試探的心思。
她冰雪聰明，豈會不知苦楝在套她的話？
她放下茶杯，聲音清冷依舊：“星象隻示禍福，難辨人心鬼蜮。此事背後隱情，我怎會知？”
她頓了頓，繼續道：“然，妖族於祭日大典行刺，無論成敗，皆是對大央赤裸裸的挑釁與宣戰。其背後所圖，定然不小。”
苦楝聞言，心中略有失望，但看少司命神情不似作偽，也隻得暫時按下疑慮。
少司命話鋒一轉：“我此次前來，是告知於你，因你今日之功，天羅院名聲大振。現已收到諸多江湖武人、散修異士的投效文書。其中，符籙派至塵道人，已正式遞帖，請求加入天羅院。”
苦楝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果然如此。
至塵之前的婉拒，恐怕真是監天司或者說大司命授意，目的就是逼自己獨立應對這場考驗。如今考驗通過，他自然也就“出關”了。
“至塵道友能來，實乃天羅院之幸。”苦楝點頭，這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少司命交代完畢，便欲起身離開。
就在她轉身之際，苦楝忽然開口問道：“少司命大人，今日那死去的毒蛟……其妖丹受損嚴重，不知監天司可有秘法，能將其修複？”
少司命腳步微頓，側過頭，星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意味：“監天司司掌星軌，觀測天命，並非無所不能。修複妖丹……這等事情，或許你該去問問……更了解妖族的人。”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星光般緩緩消散在門口，隻留下苦楝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更了解妖族的人……”苦楝喃喃重複著這句話，眉頭深深皺起。
少司命這話，是無心之言，還是……意有所指？
她指的是誰？李珞嗎？
難道……她真的知道了什麼？
寂靜的夜裡，苦楝獨自立於堂中，隻覺得眼前的迷霧，似乎比鬼哭穀中的瘴氣，還要濃重幾分……
他現在真的希望那日血池之景浮現。
不為彆的，隻是機不可失，或許能從她口中套出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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