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裡,院子陷入了長久的寂靜,隻有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
洪清等了足足一分鐘,才試探性地開口:“呃…聞山,歌聽完了。”
“雖然…是有點特彆,但這畢竟隻是一首歌,不能代表項目本身。”
“這個淩夜也就是投機取巧,想用這種方式博眼球。我們還是…”
“劇本。”
徐聞山忽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什麼?”洪清沒反應過來。
徐聞山緩緩轉過身,他的眼睛裡沒有了之前的倦怠和無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洪清從未見過的,極度專注的神采。
“劇本大綱,念給我聽聽。”
他的語氣不容置喙。
洪清徹底怔住了。
從業二十年,她給徐聞山遞過數不清的劇本。
他的反應通常分三種:當場扔進垃圾桶的,看完後評價“狗屁不通”的,以及少數能讓他看完後說一句“有點意思,放著吧”的。
像今天這樣,聽完一首歌就立刻要求聽劇本的,這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她的心裡湧起一股荒謬感。
難道他真的被一首歌給攻陷了?
但她不敢怠慢,連忙從文件夾裡找出那份打印出來的劇本大綱,清了清嗓子,開始念。
“項目名稱:《我不是藥神》。”
“主角人物小傳:程勇,男,三十五歲,中年失意,婚姻失敗,靠販賣印度神油為生,上有老父,下有幼子。性格特點:市儈,精明,膽小,但良心未泯。”
念到這裡,洪清自己都撇了撇嘴。
這都什麼人設?
整個一社會底層的小混混。
這種角色,怎麼可能入得了徐聞山的眼?
然而,徐聞山卻聽得異常認真。
他甚至拖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身體微微前傾,像個正在聽課的小學生。
洪清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念。
“故事梗概:程勇為了給父親湊手術費,鋌而走險,前往北辰州,成為一種治療慢粒白血病的仿製藥‘格列寧’的獨家代理商。”
“他從中牟取暴利,迅速完成了人生的逆襲…”
“等一下。”
徐聞山打斷了她。
“他為什麼要去?”
洪清一愣:“大綱裡寫了,為了錢,給他爸治病。”
“不夠。”徐聞山搖頭。
“一個膽小怕事的市儈小人,為了錢,有很多種更安全的方式去獲取。”
“鋌而走險去走私,這中間的心理動因是什麼?”
“是哪個具體的人,哪一件具體的事,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他,讓他做出了這個決定?”
洪清啞口無言。
大綱裡沒寫這麼細,她怎麼可能知道。
“繼續念。”徐聞山沒有為難她。
“…在巨大利益的驅使下,他組建了一個銷售團隊:
慢粒白血病患者呂受益,為了給病友尋藥而召集大家;
劉思慧,單親媽媽,女兒患病,為了拿到藥在夜店跳鋼管舞;
黃毛小子彭浩,沉默寡言,搶藥隻是為了證明自己;
劉牧師,一個會說北辰州方言的神父,負責跟代理商溝通…”
隨著一個個鮮活又邊緣的人物從洪清的口中被描述出來,徐聞山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