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座內,空氣仿佛凝固。
洪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以她對徐聞山的了解,他提的條件,從來都和錢無關,也因此,往往比錢更難辦到。
屏風後的劉姐更是大氣不敢出,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
所有目光都彙聚在徐聞山身上。
他迎著淩夜探尋的目光,神情裡沒有半分交易的市儈,隻有一種藝術家的執拗與純粹。
“我的條件很簡單。”徐聞山的聲音沉穩,擲地有聲。
“這部電影,我不要片酬。”
話音一落,洪清的眼角幾不可見地抽動了一下。
她知道會有這麼一出,但親耳聽到,還是覺得心臟被猛地攥了一下。
三年不開張,開張第一單,零片酬出演?
這要是傳出去,整個行業都得炸鍋。
淩夜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他知道,這隻是開始。
“我不要的這部分片酬,你折算成這部電影的投資份額,我要投進來。”
徐聞山繼續說道,目光灼灼。
“合同寫清楚,如果這部電影虧了,市場不認,口碑崩了,我徐聞山陪你一起虧,一分錢不拿,就當交個學費。”
屏風後的王鍇和劉姐已經徹底懵了。
這是什麼操作?
影帝不僅不要錢,還要自己掏錢跳進這個人人避之不及的“火坑”?
“如果…”徐聞山話鋒一轉,整個人的氣場變得更加鄭重。
“如果這部電影僥幸,賺了錢,我要你答應我,把我投資所得的收益,成立一個專項基金。”
“這個基金,隻有一個用途。”
他一字一頓,像是在宣讀一個誓言。
“扶持那些有才華、有想法,卻因為題材敏感、沒有商業前景而找不到投資的青年導演,去拍他們想拍的現實主義作品。”
整個茶館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洪清徹底愣住了,她看著身旁的男人,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她合作多年的,是一個挑剔、孤傲、不近人情的藝術家。
但此刻,她看到的,是一個願意用自己的羽毛,去溫暖那些還在蛋殼裡掙紮的同類的理想主義者。
劉姐握著手機,指尖冰涼。
她腦子裡飛速計算著這筆賬,卻發現怎麼算都是虧的。
不,不是虧,是她從未見過的生意。
這不是一筆生意,這是一份傳承。
她看向身旁的王鍇,發現這個一向機靈的年輕人,此刻眼神裡滿是震撼與敬佩。
淩夜一直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那雙總是隔著一層薄霧的眼睛,此刻卻清澈得像雨後的天空。
他終於明白,徐聞山等的不是一個劇本,而是一個同類。
一個能聽懂他內心聲音的同類。
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沒有立刻去握那隻伸出的手,而是對著徐聞山,鄭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徐老師。”淩夜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
“我替所有還相信電影,熱愛電影的年輕人,謝謝您。”
這一躬,無關商業合作,無關利益交換,隻為那份在冰冷現實裡依舊滾燙的赤子之心。
徐聞山坦然受了這一禮,臉上那暢快的笑意更深了。
他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
“彆給我戴高帽。”
徐聞山笑著將他扶起。
“我隻是個自私的演員,想給自己演過的角色,留一個好點的名聲罷了。”
“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那點可憐的虛榮心。”
兩隻手,終於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