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那蒼涼的簫聲,依舊是那如劍的古箏,依舊是那如心跳的鼓點。
然而,當張信的聲音再次流淌出來時,控製室裡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同。
“月光色,女子香…”
“淚斷劍,情多長…”
“有多痛,無字想…”
“忘了你…”
聲音還是那般純淨、清冽,但不再是之前那種帶著個人怨懟的鋒利。
那聲音裡多了一樣東西,一種高高在上的、俯瞰人間的…慈悲?
不,不是慈悲,是漠然。
就像高懸了億萬年的月亮,靜靜地看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看著刀光劍影,看著愛恨情仇。
它什麼都看見了,卻什麼也不說。
肖雅手臂上起了一層細密的疙瘩。
如果說第一遍的歌聲是讓她感到心疼,那這一遍,是讓她感到敬畏。
“孤單魂,隨風蕩…”
“誰去想,癡情郎…”
“這紅塵的戰場…”
“千軍萬馬有誰能稱王…”
歌聲繼續,每一個轉音,都像是月光在水麵上泛起的漣漪,冰冷,卻又帶著一種致命的美感。
他唱的不再是“我”的傷,而是“眾生”的傷。
一曲唱罷,張信沒有停。
他對著對講機,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不對,再來。”
老趙愣住了,下意識地看向淩夜。
剛才那一遍已經堪稱完美了,為什麼還要重來?
淩夜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理解張信此刻的狀態——這是一個真正的藝術家對完美的執著追求。
於是,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張信像是陷入了一種瘋魔的狀態。
他不再是一個歌手,更像一個最嚴苛的工匠,在打磨一件獨一無二的藝術品,不容許上麵有任何一絲塵埃。
“‘眼一閉,誰最狂’這一句的呼吸聲不對。”淩夜對著對講機,語氣裡沒有情緒。
“結尾的那個‘狂’字,尾音的顫動頻率再高一點。”
“不是力竭之後的顫抖,是劍入鞘後,劍身與劍鞘摩擦產生的餘振,要帶著金屬的宿命感。”
肖雅聽得頭皮發麻。
這都是些什麼形容詞?
什麼叫“金屬的宿命感”?這是錄歌還是在煉丹?
她求助似的看向韓磊,韓磊卻聽得一臉專注。
錄音棚變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道場。
張信在裡麵一遍遍地受難,一遍遍地追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韓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
是天遊遊戲項目負責人李總發來的信息,言辭已經有些不客氣了。
【韓總,後天就是開發者大會的彩排了,你們的歌連個影子都沒有?淩夜老師到底靠不靠譜?】
【網上都傳成什麼樣了,說他接單跑路,拿了錢不乾活。你們再不給個準信,我們法務部就要介入了!】
韓磊將手機屏幕朝向淩夜。
淩夜隨意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文字,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他又將目光投向錄音棚裡的張信。
此刻的張信,額前的碎發已經被汗水浸濕,緊貼在蒼白的額頭上。
他撐著麥克風支架,身體微微晃動,像是隨時都會倒下。
“這個‘闖’字…”張信的聲音從音箱裡傳來,帶著力竭的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