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歲月碾作塵,藥香繞年輪
又是十年。
藥鋪門口的桃樹已長得枝繁葉茂,每年春天都開得轟轟烈烈,粉白的花瓣落滿青石板,像場溫柔的雪。蘇禾的鬢角添了些白霜,阿芷眼角的細紋也深了些,可兩人站在藥圃邊說話的模樣,還和當年一樣——他指著新冒芽的草藥,她笑著點頭,陽光落在他們發間,暖得像杯溫好的梅子酒。
小禾已經長成半大的少年,跟著狗蛋學了身采藥的本事,背著藥簍上山的背影,像極了年輕時的蘇禾。他不愛讀書,卻對草藥有種天生的敏感,哪味草治什麼病,摸一摸葉子就知道,氣得老者總罵他“野路子”,眼裡卻藏著笑。
“爹,王大爺家的牛病了,說是拉痢疾,我帶了馬齒莧和黃連去。”小禾背著空簍子回來,褲腳沾著泥,“順便在山上挖了些冬筍,娘說晚上燉雞湯。”
阿芷正在灶前忙活,聞言探出頭:“洗手再進來,一身泥腥氣。”
“知道啦娘。”小禾吐了吐舌頭,往井邊跑,路過桃樹下的石碾子,看見蘇禾正彎腰碾藥,石碾子轉得吱呀響,把蒼術碾成細細的粉。
“爹,這石碾子都用了十幾年了,換個新的吧?”小禾蹲在旁邊看,“鎮上的鐵匠鋪能打個鐵的,省力。”
蘇禾直起身,捶了捶腰:“這老物件用著順手,石頭的性子溫,碾出來的藥不燥。”他指著碾子上的紋路,“你看這磨出來的溝,都是藥香浸出來的,換了新的,味兒就變了。”
小禾似懂非懂地點頭,忽然看見石碾子底下壓著半張紙,是當年蘇禾和阿芷寫著“相思”的那張,邊角都磨爛了,卻被細心地壓在底下,像塊珍貴的念想。
老者坐在桃樹下的竹椅上,聽見他們說話,咳嗽兩聲:“明天去斷星崖看看吧,今年的麥種該選了,讓小禾也學學怎麼挑飽滿的。”
“我去我去!”小禾立刻舉手,“我還能幫著鬆土,狗蛋哥說我鬆的土最適合麥子紮根。”
第二日清晨,祖孫三代往斷星崖走。小禾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麵,手裡揮舞著根樹枝,驚起幾隻山雀。蘇禾和阿芷走在中間,說著藥鋪的事——張嬸要的安胎藥該配了,李叔的風濕膏還差兩味料,語氣平淡,卻像浸了蜜的水,甜得潤物無聲。
老者拄著竹杖跟在後麵,腳步慢了許多,卻依舊穩健。他看著前麵的身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這樣,看著蘇禾和阿芷在麥田裡忙碌,心裡的石頭一點點落定。原來所謂傳承,就是這樣,看著年輕的背影,把自己走過的路,再走一遍。
到了麥田,啞婆婆的墳前又長滿了鎖龍藤,紫黑色的藤蔓纏著石碑,像在輕輕擁抱。小禾學著大人的樣子,把帶來的新采的薄荷放在碑前:“婆婆,今年的麥子一定長得好,我跟爹學了選種的法子。”
蘇禾蹲下身,撥開麥壟裡的雜草:“選麥種要挑顆粒圓的,沉甸甸的,這樣的籽才有勁兒紮根。”他抓起一把麥粒,放在小禾手心裡,“你看這紋路,深的就是好的,能吸足了水。”
小禾捏著麥粒,指尖傳來飽滿的硬度,忽然問:“爹,您以前是不是也種過麥子?在很遠的地方?”
蘇禾愣了愣,隨即笑了:“種過,在一個跟這裡很像的地方,有麥田,有河流,有很多像王大爺、張嬸這樣的人。”
“那您想回去嗎?”
“不想。”蘇禾看向身邊的阿芷,她正幫老者整理被風吹亂的衣襟,陽光落在她鬢角的白發上,像落了點雪,“這裡有你們,就是最好的地方。”
老者忽然道:“人這一輩子,就像這麥子,一季一季,落地,生根,結果,最後化作塵土,又滋養新的苗。重要的不是長在哪裡,是有沒有好好紮根,好好結果。”
小禾似懂非懂地點頭,卻把這話記在了心裡。多年後,當他接過藥鋪的鑰匙,看著自己的孩子在桃樹下學步時,才忽然明白,所謂歲月,不過是把當年的話,再對後人說一遍;所謂牽掛,不過是把當年的藥香,再釀進新的日子裡。
從斷星崖回來時,夕陽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串在田埂上的省略號。小禾跑在前麵,哼著不成調的歌,蘇禾和阿芷走在後麵,手牽著手,掌心的溫度,和二十年前一樣暖。
藥鋪的燈亮了,橘黃色的光透過窗欞,照在門前的石碾子上,照在飄落的桃花瓣上,照在院裡晾曬的草藥上。石碾子還在轉,吱呀作響,像在數著年輪,一圈,又一圈。
風從斷星崖吹過來,帶著麥香和藥香,繞著藥鋪轉了個圈,又往遠處的村莊飄去。那裡,王大爺家的燈亮了,張嬸家的煙囪冒著煙,狗蛋正背著藥簍往回走——都是些尋常的日子,卻像石碾子碾出的藥粉,細細碎碎,卻滿是讓人安心的味道。
蘇禾坐在燈下,看著阿芷整理藥櫃,看著牆上泛黃的藥草圖,忽然覺得,這就是他從光域墜落、從六零年代走來,最終尋到的答案——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傳奇,是這樣一間藥鋪,兩個人,一輩子,守著藥香,守著煙火,守著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溫暖與希望。
歲月碾作塵,而藥香,繞著年輪,永遠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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