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晨露沾衣
天還沒亮透，東邊的山坳剛泛起魚肚白，藥圃裡的露水就已經打濕了鞋。小石頭提著竹籃，踩著田埂上的青草往深處走，褲腳沾著的露水涼絲絲的，混著泥土的腥氣往鼻孔裡鑽。
“這時候的馬齒莧最嫩，”他蹲下身，指尖掐住馬齒莧的莖稈輕輕一折，脆生生的斷口滲出乳白色的汁，“帶露水采的，水分足，曬出來顏色鮮。”
竹籃很快就堆了小半筐，馬齒莧的嫩葉上滾著露珠，在微光裡閃得像碎鑽。小石頭直起身時，後腰有些發酸，他捶了捶背，往回走時正好撞見林婉兒端著木盆過來。
“我來洗衣服，順便給你帶了點熱粥。”林婉兒把木盆放在田埂邊，從布包裡掏出個粗瓷碗，裡麵是摻了南瓜的雜糧粥，還冒著熱氣，“阿芷說你早飯沒吃就來了。”
小石頭接過粥碗，吹了吹喝了一大口，南瓜的甜混著米香滑進喉嚨，暖得他胃裡熨帖。“還是你想得周到。”他看著林婉兒額前的碎發沾了點露水，伸手想幫她拂開，又覺得唐突，手在半空停了停，轉而指向藥圃深處，“那邊的紫蘇該收了，葉子正好做魚的時候去腥。”
林婉兒的臉頰悄悄紅了，低頭往木盆裡放衣裳：“等我洗完衣服就去摘，昨天李大叔說今天要去河裡撒網，正好送些給他。”
兩人沒再多說，一個在田埂邊搓衣裳，皂角的泡沫沾在手上，混著露水滑進泥土裡；一個蹲在紫蘇地裡掐葉子，紫瑩瑩的葉片很快堆滿了竹籃。晨露順著草葉往下滴，“滴答”聲落在木盆裡，和搓衣板的“吱呀”聲攪在一起，倒像支清清爽爽的調子。
小芽兒是被墨羽的叫聲吵醒的，她揉著眼睛跑到院門口，看到藥圃裡的兩人，立刻提著小籃子跑過來：“爹！林姐姐！我也來幫忙！”
她學著小石頭的樣子掐馬齒莧，卻總把根須也拔起來，帶著一大坨泥。林婉兒笑著幫她把泥抖掉：“芽兒摘的都是帶泥的寶貝呢。”
日頭慢慢爬上山頭，把光灑在藥圃裡，露水開始蒸發，騰起一層薄薄的霧。小石頭把紫蘇葉攤在竹匾裡，葉片上的露水很快被曬成細小的水珠，像撒了層鹽。“這紫蘇得當天曬乾，不然會捂黃。”
阿芷背著竹簍去采蘑菇，簍子裡已經放了些灰撲撲的平菇，是在槐樹下撿的。“雨後的蘑菇鮮，中午做個蘑菇湯，給你們換換口味。”她看到竹匾裡的紫蘇，“正好，等會兒讓逸風送些給李大叔，他做魚最拿手。”
李逸風果然沒過多久就來了，肩上扛著把鋤頭，說是要去給枸杞鬆土。“剛看到李大叔往河邊去了，我順道把紫蘇給他帶去。”他拿起竹匾裡的紫蘇葉聞了聞，“這味衝，去腥準管用。”
小芽兒舉著自己的小籃子跑過來，裡麵裝著十幾顆野草莓，是在藥圃邊的草叢裡摘的，紅得發亮。“逸風叔，給你吃！”
李逸風捏起一顆放進嘴裡，酸甜的汁在舌尖爆開：“真甜！芽兒摘的草莓就是不一樣。”
太陽升高些，露水徹底乾了，藥圃裡的草藥在陽光下舒展著葉片。小石頭給桔梗澆了水，看著水珠順著葉片往下滾，落在土裡洇出小小的濕痕。林婉兒把曬乾的馬齒莧收進布袋，指尖沾著草葉的綠汁，像染了層顏料。
“中午吃馬齒莧窩窩吧？”林婉兒擦了擦手，“摻點玉米麵，蒸出來帶著點酸，開胃。”
“再配著阿芷的蘑菇湯，絕了。”小石頭笑著說，心裡忽然覺得，這沾滿晨露的清晨，和這帶著藥香的日子，就像這馬齒莧窩窩，看著普通，細品卻有股清清爽爽的甜，藏在最深處，讓人踏實。
院角的老槐樹影在地上慢慢挪，藥圃裡的影子也跟著動，像一群安靜的魚，在時光裡慢慢遊。小石頭望著這一切，忽然想起太爺爺說的，“日子就像晨露，看著薄，卻能潤透地皮”。是啊，這些平平淡淡的晨光，這些沾衣的露水，這些身邊的人，不就是潤透日子的那層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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